逸然透过窗子看着门外石桌上下棋聊天的狼妖,有点焦灼的啃起了指甲,根据眼前的种种情形和暮枭的表现,他能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但龙神的思想又岂是常人所能揣测,逸然决定再见暮枭一面,然后趁着龙神尚未用更决绝的手段困住自己之前,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这一等就等到深夜,逸然拿了剪刀剪去烧成一团的烛芯,看着窗外,狼妖此时化为原型,两双幽绿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的磷火,逸然知道,以自己的速度要离开很简单,可他还不想跟龙神撕破脸皮,毕竟自己的朋友还都站在龙神一边,有这一层在,若是离开了,他们又将如何自处……逸然正想着,暮枭推门进来,神色虽如往常,眉宇间却似有郁色不散:“不早了,赶紧睡吧。”
说着起身脱了外衫,准备去打水洗漱。“等等,”逸然拉住他,“暮枭,你告诉我实话,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暮枭语塞,他从爷爷那里得到的命令是“想办法拖住苍逸然,越久越好,他很重要。”
那时候白胤晨的神情叫暮枭看了就觉得浑身发紧,他反驳不得,只能在龙御奢和逸然之间来回跑,所幸逸然也没有多问什么,现如今逸然总算问出了口,反而轮到暮枭开不了口了。逸然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龙神说了什么?”
暮枭不说话,只是眉头皱的快拧成疙瘩。“让你拖住我是吗?”
逸然也站起身,“怕我回青魇?”
“我……我也不清楚……”暮枭有些无奈,纵然是龙神唯一的孙子,也不能随便就揣测龙神的心思,更何况龙神寿命不知多少,又岂能是自己这个仅仅活了二十余年的人所能揣测,他现在只能尽量用自己的逸然的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再另外想别的法子,无论是能探出龙神的意图也好,或者能够求得龙神对逸然的宽待也好,都是件好事了。“那我就是猜对了,果然是要拖住我,”逸然看着眼前暮枭嗫嚅的样子,只觉得火气一股一股的往上顶,堵得他胸口发闷,“龙神究竟有什么阴谋?”
暮枭脸色一黑:“怎么能这么说我爷爷?”
“难道不是吗?自从雪岭回来他就不正常,想尽办法留住我,派人看守我的房间,不让我出门,现在更是派了你来盯我,你以为我傻?”
逸然越想越气,声调也高了起来。“逸然,”暮枭压住对方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极尽耐心的劝说,“你听我说,我爷爷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他可能是有什么苦衷的,你别……”“苦衷?”
逸然甩开暮枭的手,“别扯淡了,你们家人都是肚子里无数个弯弯绕,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你会全盘告诉我吗?”
见暮枭果然说不出话,逸然冷笑,“你我之间尚不能和盘托出,何况那所谓高高在上的龙神!?”
暮枭被逸然一番话说得脸色铁青,偏偏对方说的话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想找理由却觉无话可说,他揉着疼痛的头。“怎么?觉得烦了?觉得烦就赶紧放我走,我早就厌烦了这鬼地方。”
逸然的手在身侧攥起拳头。“不是的,你还不能走,爷爷说……”暮枭无奈,伸手打算用拥抱结束争吵。“爷爷说爷爷说……那龙神若是说叫你杀我,你也从命吗?”
逸然挥手打开暮枭的手,也打断了暮枭努力组织起来的劝说,“就算你们眼中的秦青多么可恶,那也是我爹,你爹重伤你尚能随侍身畔,如何就不许我也回去一尽孝道?!暮枭,你若是还拿我当朋友,就当没看见。”
暮枭顿时左右为难。逸然泄气了似的,无奈的起身看着他:“暮枭……我们是最好朋友啊,你肯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思,你就让我走吧,啊?”
蛟族的气息像是配合它的主人一般悄悄弥散开,暮枭的食指颤了颤,他有些恼恨自己的血统,并不想让这种东西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原则,他别过了头。逸然看着他后脑勺的的眼神渐渐冰冷了下去:“你放不放我?”
暮枭愣了愣,扭回头诚恳的继续劝说:“你别急,我再……”逸然忽然冷笑着打断他:“滚。”
“逸然……?”
暮枭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如何触了逸然的逆鳞,竟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到底怎么了啊?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唯独离开这件事……”你总得让我想想办法吧?“够了,我不想听。”
逸然沉声冷哼,别过头不看暮枭懊恼的眼神,“你走吧,我不用你陪我,也不用你照顾我。”
“可……”“我说了叫你滚出去!”
逸然一拍桌子,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逸然忽然爆发的怒吼叫暮枭忽然不知如何应对:“逸然,别任性了好不好?”
哪怕再给自己几天时间,何必这么苦苦相逼?“任性?!终于说实话了是吗?难以忍受就不用忍受了,你可以不用再管我了,从今天开始我苍逸然与你再无瓜葛,你好好做你的龙孙去!”
暮枭饶是脾气再好也是一阵堵心,却知道此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多说,他转身出门,想着逸然什么时候冷静下来再说吧。逸然看着暮枭的背影,几度开口,终于还是没有出声,挥灭了烛火坐在床边发呆。两只狼看着离开的孙少爷,歪着头疑惑了半天,互相交流着孙少爷今日这是怎么了,转头又看着熄了灯的房间,两只狼懒懒的趴下,打了个哈欠。不过是个人类,能翻出什么天去?龙神也太小题大做了,还叫孙少爷亲自看守,现在好了,连孙少爷都不屑看守这个人类了。逸然看着两对幽绿的狼眼相继闭上,偷偷的打开屋后的窗户,翻窗而出,他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见鹤仙人也缩爪敛翅独立池中而眠,他踩着院墙下的假山,一片腿便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