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那远不足以形容青蛟的感受。与囚牛不同，他更多的接触了烛龙；与囚牛不同，烛龙甚至还传授了他读心术，烛龙之所以还敢这般胆大妄为，就是因为看透了自己当初该死的天真。根本不需要证据，不需要推理，只要他能对烛龙起那么一丁点的疑心、用读心术稍微问询一小下，一切就……他的母亲就不会死了！如果不是为了报仇，青蛟恨不得亲手将自己千刀万剐。“是啊，”祝野垣笑着看向那边，似乎对于自己的状况毫无担心，悠长的声音中吐露着愉悦的怀念，“那段日子我白天得照顾你，晚上还要陪你娘，可辛苦了呢！”
莫闻之察觉到身侧的人像中了魔怔似得瞬间绷紧了身体，卡在他喉间的手都变得僵直，莫闻之赶在他身体刚要离开地面时，毫不手软的再一次把他狠狠摁回到骨墙上。“居然连续中同一个招数，你是这等无能的人吗！？”
莫闻之大吼。他不是不心痛，烛龙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刮着他的脑髓，却又流不出一滴血，可他不会安慰青蛟，这不单是立场问题，没有人比他了解，青蛟早已不接受、更不需要同情，这是如今的囚牛，对青蛟最为残忍的信任——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挺过去。莫闻之在自己怒斥的余音回响中站起身，手上的骨片撒了一地：“你对所有人的绝对不信任，终将会要了你的命。”
他一字一句的留下这句话。“……那又如何？”
秦青过了很久才有了反应，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虽然涩哑的紧，却透着一股可怕的平静，似乎超越了所有情绪和疲惫。若是放下戒心，我连今天都活不到。“……”安慰也好，训诫也罢，莫闻之忽然觉得一切话语都失了意义……果然合作什么的，从最初开始不就知道没可能了吗。囚牛不发一言的回过了身，烛龙看着他肃穆的神情讶然了一瞬，他知道烛龙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莫闻之面不改色的迎着烛龙高深莫测的笑意，边结印，边坚定的走了过去。莫闻之和几个弟弟对视一眼，龙御奢三人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他们控制得住，于是莫闻之站在了龙御奢身侧与他一同面对烛龙，沉声道：“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我有不回答的选择吗？”
烛龙头一歪，囚牛和饕餮均默然不语，不需要读心，烛龙也知道他们的答案，他摇头晃脑的来回扫视着两人，忽然玩笑似的猛一伸头，三处被挟持的要害同时一紧，囚牛面对祝野垣急剧放大的脸孔依旧面不改色，一片静谧中，只听得烛龙掌心的血，滴答、滴答的坠入地面。烛龙同来时一般又将头收了回去：“哈哈，骗你的，你只管问就好。”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出……”莫闻之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着父亲、自己、使所有人痛苦、分割，造成的伤害直到现今还在无限扩大，恐怕将会延伸到他生命的尽头，“就算她不爱你，你们……我们，不也愉快的一同生活了这么久吗？本该永远持续下去的……你为何下得如此狠心，非要挑起战端？”
最终向我发问的不是白龙，而是白龙的长子吗，啧……烛龙有点失望，算了，那就这样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打算再见到白龙了，当此战完结，他便也会懂了。“你这天真的想法，是白龙从小灌输的吧。而事实上，我们这些人，从本质上就不该和平共处。”
什么生来的使命，什么守护神？都只是每个人的一面之词罢了，有谁能说清是谁赋予的自己这些义务和权力？烛龙才不在乎他似乎是个什么监察的玩意，他是烛龙，就只是一条烛龙而已。“呐，小吃货，你就没有想过吗，”说道这里，祝野垣冷不丁的把目光投向了龙御奢，“为何我们会觉得对方的血液，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那就是因为啊，我们本就注定该相互残杀，我们血液中本能的都叫嚣着杀戮饮血，使命都是那之后的事情，成王败寇，最终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决定，要守护、还是毁灭，但凭君夺。“……”这番话，忽然唤起了龙御奢极为久远的记忆，号称吞噬万物的极恶凶兽——饕餮，那时尚还幼年的自己，曾经战无不胜、到处掀起腥风血雨的自己，似乎和现今的烛龙所想，一模一样。而饕餮之所以会变为现在这个龙御奢，不太称职的簋州之主，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修为在同辈中成了最差劲的一个，被戏称作“小吃货”的龙御奢，都是因为比他还要强大的父亲白龙，纠正了他的思想。“……我父亲说过，”龙御奢莫名的有一种久违的熟悉、另现下的他本人都有些恐惧的感觉，似乎仅仅因为烛龙的一句话，自己体内他以为早已消失的某种血液，正在缓慢的苏醒沸腾，叫嚣着欢宴，“那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珍惜自己，并懂得身边同类的宝贵。”
“小五，你没事吧。”
蹲在地上的展胜寒抬起头，敏锐的发现了龙御奢的异样。“……没，没事。”
听到展胜寒的声音，龙御奢恍然发现自己刚才似乎精神游离到一个……隐秘陌生的地方，他非常庆幸展胜寒将自己拽了回来，不然……其实他也不知道会怎样。“嘛，你可以认为白龙是正确的，我也可以认为我是正确的，”烛龙饶有兴致的看着饕餮，这个家伙似乎差点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不过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他自以为是的妄想而已，烛龙没太上心，他的目的已然达到，祝野垣重新看向囚牛，“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想靠对我说教解决一切吧？”
囚牛对于刚才微妙的氛围没有丝毫的感觉：“……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被封印？！”
他只听出烛龙似乎在说，他们本质里和他都是一样的，都是嗜血怪物，烛龙的答案让莫闻之异常的愤怒，这简直是胡扯。“不，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你们的味道了。”
调息已经完毕，囚牛所要拟出的封印已经解读完成，这意味着——全无后患。是该由他来结束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