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明替俞大夫关上门离开,不再打扰。
他坐在升堂的大堂里,身后悬挂着明镜高悬。
“喵~”一阵猫叫突然响起。
许清明回头看向一边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那里躺着一只橘猫,大胖橘瘦的已经能瞧见骨头。
它看到许清明过来,冲着他哈气,只是它太虚弱,已经没有力气逃跑。
许清明蹲下身子,试探的伸手摸了摸那只猫咪的脑袋,橘猫身子一僵,下一秒又舒服的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声。
"真乖!"许清明夸赞一句,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递过去。
橘猫眼睛亮晶晶的,张嘴咬住肉干,舌头伸出,高兴的舔了舔那块肉干。
许清明笑笑,把小猫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它压住的半边身子受伤了。
许清明皱了皱眉,把猫咪抱起来放在腿上。
橘猫摇摇脑袋,也不管他,一心抱着肉干啃,没两口就吃光了。
这是太饿了。
许清明想了想,又掏出一块肉干,撕下一块,塞进猫咪的嘴巴里。
橘猫舔了舔嘴巴,吃的满足,眼中的警惕和敌意也渐渐散去。
趁着它吃东西,许清明抱它去俞大夫那边要来一株止血的草药,用嘴嚼嚼,然后敷在它腿上,又随手撕下身上一个布条,给橘猫绑上。
橘猫舔舔爪子,看他一眼,又有些嫌弃的看向腿上那丑不拉几的布条。
不太舒服的蹬了两脚,发现弄不下去后,只能生无可恋的趴在许清明怀里不动了。
许清明撸着毛,想着事,试药最好是用白鼠,可这地方,穷的叮当响,老鼠过来都直摇头。
难道真的要用活人试药吗?
许清明犯愁,睡了一觉的小猫咪倒精神不少。
从它怀里一跃,啪叽摔在地上,小猫咪恼羞成怒的回头冲着他哈了一声,扭头一瘸一拐的就跑走了。
临近中午,他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去问问患者们的意思。
可是在知道有活的希望下,谁又愿意做那个牺牲品呢。
“唉~”许清明长叹一声。
“喵喵~”橘猫栽栽愣愣的叼着一只小幼鼠走过来,浑身湿乎乎的。
许清明吓了一跳,随后就是一脸喜意:"你哪里抓到的?"
橘猫一脸得意,甩甩身子,水珠在空中飞溅,又指着自己的肚皮,"喵呜"了一声,把半死不活的老鼠往他鞋边推了推。
喵:人类,你吃。
许清明哭笑不得,这家伙,真会挑时候啊。
看来是想报一饭之恩,还挺通人性。
许清明不客气的直接收下,马上送去俞大夫那边。
……
俞大夫看看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老鼠,又看看一脸开心的许清明。
虽然他们医者确实会用小鼠试药,可这鼠已经要死了,但凡让它感染上疫病,没等喂药呢,怕就死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两名亲卫带着田大夫进来。
“家主,田大夫说病患中有人想要试药。”一名亲卫道。
"田大夫?"许清明疑惑的看向他。
田大夫脸上有些羞愧,低着头:“实在抱歉,早上路过俞大夫门前时听到两位谈话,随后去看病人情况时与他们说了一嘴,知道午时,这两位来找我,说有患者寻我,回去后,有三人同意接受试药的安排。”
三个人有男有女,他们并不是病的最严重的,但都是对生放弃希望的人。
许清明沉吟一下,"既然如此,就试吧。"
田大夫松了口气。
三名试药人被转移到另一间屋子,俞大夫与田大夫一起替他们检查,随后第一锅汤药被端了过来。
俞大夫把药放在桌子上,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一脸红脓包的少女端起药碗就喝了。
没人知道,她是两个月前被县令抢到府中的小妾,疫病刚出现时,她担心家人,带着不少口粮和银子偷偷跑出府回家,却发现父母早就携弟妹跑出城,连个口信都没告诉她。
她也没想到,因为这趟出府,她感染上疫病,县令知道她发烧后把她和院子里的下人都关进牢中,当时牢房里并没有什么人,那帮下人觉得是她害的他们蹲大牢,在崩溃中开始凌辱她,随着狱中人越来越多,那帮人被冲散在不同的角落。
直到昨天大牢被打开,恩公从外面进来,像是照在心里的一束光。
她一介女子,无以为报,知道恩公们需要人试药,她回想这一生后释然一笑,随后告诉守卫,她可以。
另外两人,一个是位老婆婆,全家人都已经在疫病爆发初期感染死亡,独留她一人。
她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太婆,撑不住了,也不想撑下去了,活着对她而言,比死还要痛苦,可惜人老了,动作没有小姑娘灵活,没能第一时间抢过药。
最后一名是位正值壮年的男子,他没有什么悲惨的故事,他就纯粹是想感受一下,在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时,生命流逝是什么感受。
一碗药汤下肚,少女并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更多的是观察,直到两个时辰后,原本只是长着脓包的姑娘,嗓子开始溃烂。
俞大夫沉着脸,语气沉重的宣布:“失败了。”
姑娘笑笑,并不在意忍着喉间疼痛开口:“我不想死在这里可以吗?”
她不想到死,都离不开这座关押她的牢笼。
这事俞大夫做不得主,门外的许清明回她:“可以。"
少女笑了一下:“谢谢恩公。”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俞大夫赶紧记录情况,然后拉着田大夫一起商讨,重新换了两副药材后又煎出一碗药。
这回是老婆婆喝下的,她症状很轻,只有发烧,但喝药后身上开始瘙痒,随后冒起红疙瘩。
老婆婆,捂着脸,无声流泪,不知道是后悔了还是对命运不公的难过。
俞大夫心里焦急,不停的翻着医书,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完全是一副魔障的样子。
第二日时,姑娘留着最后一口气被送回她曾经的家,那名老婆婆也躺着动不了了,按照要求也被送回去了。
每家门口留下一人,等烟气后直接焚烧。
太阳出来的那一刻,第三碗药被端给最后一人。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他会怎么样。
男子毫不犹豫,端起碗,仰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