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车厢随着马车的前行而颠簸着。八一中??文网??ww?w.
我们在封闭的车厢里,彼此相对。
你说:“琴儿。不要。”
我说:“有一天,你带我骑着月光到了燕塘关外的山岗上。当时,你应该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你说:“没有。”
我说:“我知道,过去你没有让它生的事情,今生都不会再生了。我知道你今天也不会让它生。我只想知道,那一天,究竟有没有事情,是你没有做完的。”
你垂下了眼睛。
我看着你。
我说:“那一天,你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全心全意地都在等待着你。从那时起,我就满心盼望地等着。我一直在等着。我等得都已经寸寸成灰了。”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我说:“我早知道我永远也等不到它了。我现在只是想知道,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还是真的有事情没有生。”
我说:“我只是想知道,有,还是没有。”
你看着我的泪水。你说:“有。”
我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我说:“是什么?”
你说:“我当时,心里很想,吻你的嘴唇,吻你的全身。我想,也许在你出嫁之前,我可以让你的生命中,有那么一天,成为我的女人。”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你。我说:“你为什么放弃了?”
你说:“我怕做了之后,你这一生,就会忘不了我。”
你说:“对不起。琴儿。这个亲吻,是我今生欠你的。来生,我一定会还。”
我说:“那,我就会继续等。”
你说:“我誓,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空等一生。”
我摇头。我说:“下一生,你会忘记你刚才所说的。”
你说:“不会。我不会忘。”
我说:“在这样的雪山下。”
你说:“好。”
我说:“在曾经的花海中。”
你说:“好。”
我说:“我们一起骑马去。”
你说:“好。”
我说:“在夕阳的光线里。”
你说:“好。”
我说:“那时,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说:“好。”
你的眼睛里有了眼泪的波光。
你转头看着板壁。
我说:“你一定要来。不管我那时会在哪里。”
你说:“我会来。不管你在哪里。”
我说:“即使一方疾病。”
你说:“好。即使一方疾病。”
我说:“即使身份不宜。”
你说:“好。即使身份不宜。”
我说:“你都不会再让我等待。你会做完它。”
你说:“好。我都不会让你再等待。我会做完它。”
我说:“誓不再相负。”
你说:“好。誓不再相负。”
那一天,我们就这样,做了来生的约定。
(二)
我流着眼泪。我伸手解开披肩的带子。我伸手解开高耸的毛领。
你看着我露出的脖颈。你看到你母亲的护身符。你颤抖了一下。
我把那护身符取下来,拿在手里。我看着它。我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它的上面。
我流着眼泪说:“自从出嫁那天,你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这些年,它就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我。它一直都紧贴着我的胸口。我从来都没有取下过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我说:“我把它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
我看着你。我把它递还给你。我说:“哥哥,这是你母亲的生命,是她的爱。你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天就戴着它。它护佑你度过了那么多的难关。现在,我把我全部的生命和最深的爱,也加在这里面。你再替我戴着它吧。一直戴着它。永远不要摘下来。”
你看着我。我说:“让它代替我,陪伴你,走完最后一程,到尽头,到永远。”
你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你伸手接过了它。你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说:“好。粉身碎骨,我都会戴着它,再也不会摘下来。”
你说着,就把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把它放在贴着你胸口的地方。你说:“直到最后一次心跳。直到最后一次呼吸。直到最后一个念头。”
我泪流满面,无法言语。
你伸手帮我把脖子上的毛领重新扣上。你帮我重新系上披风的丝带。
你握住我冰凉的双手。你说:“不要这么难过,琴儿。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痛苦。那个最后的时刻,它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就像每天晚上睡着的那一瞬间一样。”
我说:“我多想,多想陪你跨过那鸿沟。我想陪你,直到最后一刻。”
你说:“没有可能的。琴儿。每个人都只能自己跨过那一刻。父母亲如此,我也如此。将来,你也要自己跨过,那个时刻。”
你说:“每个人那时都必须将如海的深情,全部放下,靠自己的坚强和勇气,去走完那最后的路程。”
你说:“琴儿。我们都要有自己的坚强和勇气。”
(三)
你对刘申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天的队伍里,的确有着忠于刘申的眼睛。
刘申和你在北线最后会晤后,回到运京。回宫的当天,便有我宫中的内侍前去向刘申密告了当天的情形。
那名内侍说:“汉王,在往返的路上,大将军和君夫人始终乘坐一车。车帘是拉着的。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到。后来,他们又一起去了湖边散步,也没有随从跟着。他们沿着湖边的木栈道一直向前走。雾气隔断了随从们的视线。”
刘申听了,便平淡地说:“那么大冷的天,大将军正病着,君夫人小产不满两个月,不拉着车帘,你让他们长时间吹着山里的寒风吗?”
刘申看着那个我宫里的内侍。他说:“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君夫人有亏待过你吗?”
那名内侍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扑通一声趴伏在地。
他叩头如捣蒜道:“奴才罪该万死!汉王饶命!汉王饶命!”
刘申说:“自己掌嘴1oo下,然后去总管那里领罚。”
刘申说:“以后你不许再提这件事。若有再说,那就是你今生的最后一次说话。”
那名内侍叩头如捣蒜道:“谢汉王开恩!谢汉王开恩!奴才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那名内侍连滚带爬地离开之后,刘申召内侍总管入内。
刘申把事情告诉了他,然后吩咐总管说:“这个内侍你处置吧,找一个单独干杂活的地方安排他。不能让他再接触任何重要的人和事还有东西,也不用苛待他。我不想再看到他。君夫人要是问起,也不用和她说明内中情由,免得她烦恼,就说是我有事差遣,调走了他。”
刘申说:“以后听到宫中有人擅自妄议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懂得怎样处理,是吗?”
总管低头道:“奴才明白。汉王放心,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宫中的奴才,敢于议论这样的事情。”
刘申说:“如若再有,唯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