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甬道不知深处,隐有尸鬼的低吼如影随形。
纲一惠神态有些疲惫,发梢凌乱,衣衫不整,显然刚经历过一阵凌辱。
回想着服侍织田信长时的画面,纲一惠就忍不住作呕。
多少个日夜,她就在非人的折磨中度过。
那个疯子、暴君、罪人!
将她视作玩物,随意的索取、羞辱、践踏!她甚至还被当作礼物,被献给了那些王公大臣,作为替织田信长安抚幕府的工具。她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王女,如今却比娼妓还要悲惨下作。
她坚信,一切终会结束,这万恶的天魔终有一天会被人诛灭,万劫不复!
这种信念,是她苟且偷生至今的唯一支撑。
而现在,她似乎看到了希望曙光的到来。
“父亲……”
她在地牢的最深处止步。
沾染着干枯血迹的斑驳铁栅栏后面,是一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衣不遮体,面黄肌瘦,犹同恶鬼!
老鼠和蛆虫在他的身上筑窝,发酵了的排泄物在他身上铺成痂痕。两根碗口大小粗壮的铁链,从他后背的琵琶骨出穿出,延伸至墙壁;鲜血顺着他的身躯下滑,在地板上汇聚成一片褐色的斑。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竟然是残倭天皇,纲一祚国?
听到女儿的声音,纲一祚国缓缓抬头,浑浊的双目竟然是一片惨白!
他瞎了!
看到自己敬爱的父亲被织田信长折磨成了这副模样,纲一惠心如刀绞。
“你来做什么……快走……”
沙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
时隔多日,纲一祚国早已没有复国的想法,亲身体会过织田信长恐怖的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女儿离开这里,逃出这个被恶魔主宰的炼狱。
“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救您出来的!”
纲一惠却神色坚定。
“京都仍有许多忠于皇室的武士,一些官员也已经被我买通,民间备受疾苦,怨念滔天!我们只需要一把火,就可以将整座鸣神岛点燃,让织田信长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还有菊部……还有……”
“够了!”
一声虚弱的嘶吼打断了纲一惠。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纲一祚国疯癫似的吼道。
“我们输了!残倭败了!别再痴心妄想了!”
“九妻岛、鸣神岛的接连大败,葬送了数百万精锐将士!数不尽的我国高手!当时我们穷尽举国之力都尚未是织田信长的敌手,现如今兵缺将乏,你我都是阶下囚!又拿什么和织田信长斗?!”
“惠子!跑吧!趁还活着,离开这里,跑得越远越好!”
说完这一切,纲一祚国潦倒的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织田信长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让他除了颤抖拜倒之外,再也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对于纲一祚国的怯懦,纲一惠笑了。
笑的异常凄惨。
“父亲,我残倭千年传承,难不成就这么亡了?”
“你我都知道,织田信长之流,并不是我残倭血脉!而这场站着也绝非我残倭内乱,而是一场亡族灭种的入侵!”
“我们若是输了,残倭千年传承毁于一旦,残倭诸岛也将怒成汪洋,成为世间笑谈!我们怎可言败?我们怎能认输?!”
纲一惠的字字啼血,震耳欲聋。
纲一祚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织田信长的强大,让他恐惧。
“父亲,前些天,菊部的人找到我,说在春叶原还有渡田不易率领的数十万军队在殊死抵抗织田信长的统治;还有百万的残倭子民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
见纲一祚国无动于衷,纲一惠冷笑一声,对这位父亲彻底失望。
她的父亲,已经被织田信长吓破了胆!
已经不配天皇二字!
身为天皇血脉,纲一家族的长女,纲一惠必须承担起光复残倭的责任。
她的目光变得冰冷。
缓缓起身间,尽是决绝。
“父亲。”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光复残倭荣光!”
“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
她理正了衣冠,抬起胸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华正茂的时候。
黑暗的甬道中,纲一惠的背影坚决又笔直。
可惜这一切,纲一祚国已经看不到了。
离开地牢,穿过尸鬼巡视的宫殿长廊,最终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寝宫。
屋内,空无一人。
连侍女都没有。
被褥凌乱,桌椅散落,床榻之上,还印有一片花瓣般的殷红。
那日,宫闱告破,叛军如潮水般袭来,穷凶极恶的敌人杀死了她的护卫侍女,如野兽般冲进了她的闺房,将懵懂的她摧残欲死。这里,便是当初的模样,一分一毫都未曾改变。
并非是她不想,而是她时刻需要以此来警醒自己。
时间,会消磨一切,包括仇恨。
她的父亲,已经意志沉沦变成了废人,在这期间她也想过就这么认命算了!犹同万千被奴役的残倭百姓一样,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奢求敌人的恩赐。
而每当她回到这里,看着那些记录了仇敌罪恶行径的痕迹时。
仇恨的火焰,便生生不息!
一道人影在她身前浮现。
黑衣忍者恭敬的跪倒在她面前,递上一份书信。
“公主殿下,这是家主亲笔。”
听到家主两字,纲一惠脸色骤变。
她疯了似的冲了上去,抢下书信撕开查看。
信中的内容,让她激动的浑身发颤!
“终于要来了么!”
她将书信捏紧,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青劲显现。
那黑衣忍者压低了声音道。
“家主让公主务必忍耐,很快便能拨开云雾见晴天!此地险恶,卑职不可久留,公主殿下若是有什么话需要卑职带到的,请尽快……”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一阵嘈杂。
只见柴田胜家破门而入,身后是披甲持利的将士。
他鹰隼般环顾四周,最终落在惊慌失措的纲一惠身上。
语气冰冷。
“刚刚跑进来几只老鼠,不知公主殿下,可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