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原本的水手与护卫,基本都被扑杀一空。
整条船失去了人力,根本不可能再出港。
伊藤佐就算现在生龙活虎的爬起来,也一辈子别想离开大明了。
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又特别容易转瞬即逝。
但属于伊藤佐的机会,似乎……还没有完。
“住手!!!”
突如其来的暴吼,让秦鹄的动作僵住。
扭头看去,大队的官差正往这边涌来。
而最前方,却是一批锦衣卫。
打断他的人……是厉鹰!
“大人,你们来得正好,这倭人已无再战之力,为免夜长梦多,秦老弟正要将其就地正法!”
二把刀上去和厉鹰打着招呼。
厉鹰直接无视了他,死盯着秦鹄,“他不能死!”
“谁?”秦鹄反问,语气却冷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还能是谁!
厉鹰知道秦鹄揣着明白装糊涂,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活着的伊藤佐,比死了的更管用!”
秦鹄回过了头,再度举刀,“让任啸天亲自来跟我说。”
眼见刀锋就要再度落下,厉鹰惊道:“这是圣旨!秦鹄,难道你想抗旨吗!?”
圣旨?
听到这话,二把刀也一下如遭雷击。
他已经知道秦鹄是任啸天的义子,若是锦衣卫内部的事情,秦鹄杀了也就杀了。
任啸天总不能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倭人,把自己的义子杀了泄愤吧?
可皇命,那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传到京都……任啸天都保不住秦鹄!
念及此,二把刀连滚带爬跑到了秦鹄身边,也顾不得站起,一把抓住了秦鹄的裤腰带,“老弟!杀不得!杀了他,天下再无你容身之处!”
回应二把刀的,是一个冰冷到极点的眼神。
二把刀如坠冰窖。
他从未见过,秦鹄如此暴怒、绝望的样子。
而马上,秦鹄便毫不犹豫的挥下了绣春刀。
可刀刃在距离伊藤佐脖颈不到一寸时,停下了……
望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秦鹄漠然扭头。
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
哪怕是情同手足的二把刀!
“松开!”
二把刀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让我来。”
“你们敢!”
两人对视中,厉鹰大手一挥,带来的锦衣卫和官差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秦鹄、二把刀!你们真当我不敢杀你们吗!?”厉鹰是真的怒了。
这已经不是和秦对付不对付的问题了。
一旦伊藤佐死在这,受罚的可不只是秦鹄或二把刀。
整个锦衣卫,乃至包括任啸天,都有可能要遭受牵连!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其亲自给任啸天的命令,怎么能出差错!
秦鹄抬起头,看着暴怒的厉鹰,语气还是那般平淡:“你可以杀我,但,他必须死。”
“秦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厉鹰咬牙切齿,看了看旁遭的官兵和锦衣卫,快步走到了秦鹄身后。
“押送入京的那个东瀛人已经死了,这段时间,整个福州县也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东瀛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鹄漠然不语。
厉鹰气得跳脚,“日照对大明意图不轨,伊藤佐便是最直接的证据!他一死……”
“皇帝就没借口名正言顺的对日照发兵了是吧?”秦鹄冷淡的接了一句。
厉鹰闻言更怒,“你既然知道,就该晓得要如何做!”
“我知道。”
秦鹄说着,周身便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真气。
身旁没有防范的两人被震开数步,也就是这一瞬间,秦鹄手起刀落。
鲜血彪溅,马上被暴雨冲刷稀释蔓延开来……
又一个半步宗师,死在了秦鹄刀下!
唰!
一甩刀上血迹,秦鹄漠然转头,看着身前呆滞的二把刀和厉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是要杀我么,来吧。”
厉鹰浑身一震,瞬间怒火喷发,伸手就要去拔刀。
秦鹄没有丝毫动作,倒是从呆滞中惊醒的二把刀立即拦在了两人身前。
“大胆!”
周围的锦衣卫和官兵们也前进数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铁大哥,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二把刀咬牙道:“老弟,别说这些……你还有大好前程,不像哥哥我,反正已经是废人一个。”
说着,二把刀对厉鹰投去恳求的目光:“厉大人,厉兄!此事,让我担了吧!”
“你当我瞎吗?”厉鹰直接将刀架在了二把刀脖子上。
二把刀苦笑道:“厉兄,只要你一句话,这里发生了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么?”
的确,这些锦衣卫都只听厉鹰的调遣。
官差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临时借调来充场面的。
他们只是听令行事,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回去问,也没资格过问。
所以这件事的主动权,就是在厉鹰手中。
厉鹰没有回答,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彼时秦鹄的手搭在了二把刀肩上,将他轻轻推开,“铁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我下的手,没有让你顶罪的道理。”
二把刀扭头怒斥道:“放什么屁!你我是结拜兄弟,你出了事,我这个做老大的能不顶吗!?”
秦鹄微微摇头,已经绕过二把刀来到了厉鹰跟前。
二把刀还有拉他,就听秦鹄背对着他说:“铁大哥,你忘了春姑姐吗?我们都知道,她对你有意。此刻,怕还在饶州城日夜盼着你回去呢……”
二把刀听完下意识斥道:“那你还有秋雨妹子呢!”
“已经没有了。”
“什么?”二把刀一怔。
秦鹄却没有解释,只是在厉鹰的不解中,主动将他的刀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来吧,我命给你,你不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么?”
说着,秦鹄竟然笑了出来。
仿佛,只要这一刀抹下去,他就能彻底解脱了一般。
叮当……
绣春刀落在了地上。
秦鹄张开双臂,闭着眼睛仰头接受着暴雨的洗礼。
厉鹰望着这个明明很熟悉,又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嘴角不断抽搐。
“秦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就是一块烂泥,永远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不配当一个锦衣卫!”
“走!”
脖子上轻了一些,周边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也离得越来越远,最终完全被雨声盖过。
秦鹄却好似一无所知,仿佛沉寂在一片黑暗的世界。
只是时不时闪过的电光,让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