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之人,并非秦鹄,而是忽然一脸严肃,眼神也变得凌厉的李明玉。
而被吓住的,又何止上官静……
“明……教!?”秦鹄喃喃自语,脸色越发惊异。
虽上官静还处在呆滞中,可若真如李明玉所言,那一切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唯有明教余孽,才会与世不容!
“我……”上官静张了张嘴,脸上的呆愣成了惊慌。
可马上,他便大笑道:“哈哈哈,明教?亏你想得出来!我今年也才二十六岁,明教十八年前被灭,那时候我才多大?就是我想入明教,人家也不收啊!”
这倒也说得没错。
方才上官静卸去伪装,分明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且长得还很秀气。
也是如此,他扮作女人才会那么合适吧。
但李明玉紧接着的话,却提供了另一种可能:“你不是,那你的家人呢?”
当年,明教教众布及天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八壹中文網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成了家业的。
灭魔之战,击败了明教的核心力量,让明教在中原再无崛起之机。
可这还远不是结束。
明教的主要力量溃散后,朝廷便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清剿。
说是清剿,其实更像是单方面的清算。
因为自明教大军覆灭后,剩下的都是不曾习武的人。
可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农民商贾。
当年只要是和明教沾上了关系的,抄家斩首那是寻常,夷三族祸及满门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天下百姓才会谈明色变,不敢与明教沾染丝毫关系。
那些年间,人人自危,九州大地血流成河。
直到近些年,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对于明教的打击就算结束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依旧有不少当年与明教有牵涉的人惶惶度日。
其中……不乏父母长辈加入明教,当年还是孩童,如今已长大成人的存在!
“你未曾加入过明教,那你当年的父母、宗亲、族老呢?”
李明玉再度发文,目光如刀剑般锋利,把上官静的心防一层层剐下。
“我,我……”
其实已经不需要什么回答,上官静此刻的反应,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他接连退了三步,直到一只脚踏到了树屋外。
“对!没错!我父亲就曾是明教教众!还是一位堂主!可那又如何!?”
上官静忽然有些崩溃了,又或是压抑了十数年的愤怒,终于有了个宣泄的口气。
“那年我才八岁,才八岁啊!”他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眼中有泪光闪动。
“朝廷的官兵抄了我的家,杀我全族!若非我被忠心家仆偷走,早就已经成了刀下冤魂!”
“这些年,我偷鸡摸狗、装疯卖傻!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快忘了!我容易吗?”
“可凭什么,凭什么老子要过这样的日子?你朝廷要灭明教,你去灭啊!老子连明教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老子去陪葬!?”
他如野兽般嘶吼。
有愤怒,有委屈,更带着几分绝望与不甘。
当年灭魔,上官静不过八岁。
一个八岁孩童,还被各地衙门公差,甚至是锦衣卫、西厂等诸多庞大势力追杀,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其中艰险,绝非‘偷鸡摸狗、装疯卖傻’几个字能够阐述。
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有上官静自己才能体会。
而秦鹄也终于知道,为何上官静会如此谨慎。
因为自十八年前那场浩大的‘盛宴’后,他没有一天、没有一时一刻,是可以放松懈怠的。
一丝的疏忽,他可能丢掉的就是小命。
可上官静有罪吗?
他何罪之有。
哪怕他那个加入了明教的父亲,也未必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不然,又如何会有上官静如此慈悲的性格?
且上官静后面十八年都在逃亡,如此重压下,他还能保持那一颗纯粹的良善之心,不正是他人生短暂快乐的那八年带来的么?
故而,上官静冤。
乃至他的家人,都未必有罪!
可无罪,不代表无错。
加入明教,便是天理难容的过错!
不过,鼎剑阁用来抓上官静的借口居然成真了大半。
是歪打正着,还是……
“我明白了。”角落里,李明玉闭上了双眼,不再多说一个字。
秦鹄有些摸不准这个固执同僚的意思,却也不禁为上官静担忧。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发泄过后,上官静冷静下来,却已经无法再同之前一样和李明玉相处,眼神中充满警惕。
他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虽轻松了不少,却可能给他带来大祸!
以他谨慎的性格,此刻没立即掉头跑路,已经是格外大胆了。
“你是无辜的,我会向特使大人请求饶你不死,让你以后不用再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这也算……我报你救命之恩吧。”
李明玉难得展现出了些许人情味。
可说出来的话,却只让上官静感到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上官静惊骇问道。
虽然,他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李明玉淡淡道:“锦衣卫都指挥使亲派驻福州密探,任小旗,你可以叫我……算了,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没好处。”
李明玉果然不是他的真名。
而听到李明玉亲口承认,上官静浑身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若说清剿明教余孽最卖力、最凶残的,可就是锦衣卫和西厂!
李明玉……是他这些年见了都得立即远遁的锦衣卫?
他竟然救了一个要他命的人?
而其实诧异的还不止上官静。
秦鹄也稍感意外。
他知道李明玉是锦衣卫,可没想到身份还挺特殊。
小旗不算什么,管十几个人而已。
可都指挥使亲派就不一样了!
能被任啸天选中并安插在福州这一要地,本身就已经足够证明李明玉的能力了。
而他拼尽一切想要保住的东西……究竟是他们这批锦衣卫无意所得,还是任啸天本来就下达的任务目标?
“你,你是……”
再说上官静,站在树屋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他听出了李明玉的意思,是要保他,乃至帮他脱离罪民之身。
如此,以后他也能光明正大的生活,而不用整天化妆成女子去偷窃,又或者装疯装乞丐来避世。
这是一个机会,是他此生可能再也遇不到的机会。
一个让他能重新做人的机会!
“草民夏静!谢过大人!”
几乎没有作多少斗争,只是先前的惊慌一过,上官静……不,应该说夏静,便果断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