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鹄的话，林如玉自然听不出深意，也就难以认同。
倒是林子龙对秦鹄笑道：“你年纪轻轻却能看出此中端倪，起码这对人心的洞察，你就不弱于这里任何人了。”
“前辈谬赞了。”秦鹄倒是谦虚。
而林如玉听他老子也这么讲，便勾起了好奇，缠着秦鹄问个不停。
秦鹄无奈，只好将里头的厉害说与他听。
“那互伤的两人有仇，因此在即将误伤时，他们才没有收力，因为在他们眼里看来，对方都是有动机趁这个机会致自己于死地的。”
秦鹄刚说完几句，林如玉就茫然打断：“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仇？你认识？”
“怎么会。”秦鹄苦笑：“不仅我不认识，那位高长老估计也不认识。我之所以知道他们互相不对付，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或者说……是那个高长老告诉我的。”
“啊！？”林如玉更懵了，“可师父你不是说那高长老也不认识他们么……”
“是呀。但你方才没注意到，那两人在围攻之时，总是不自觉的往对方靠么？这种举动，要么是彼此无比信任，所以下意识寻求依靠。要么……就是恨不得对方死，想趁机暗下黑手。”
“啊？”林如玉如听天书。
秦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感觉兴致全无，甩了个白眼就不想再多说了。
“呵，老弟你也别怪林少爷迟钝。莫说他，我要不听你说穿，也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老弟，你再说说，你如何确定那两人有仇，那高长老又是怎么引发他们争端的？”
二把刀此前是捕快，对这抽丝剥茧很感兴趣。
见他开口，秦鹄也只好继续解释道：“这个简单，表情、眼神，能出卖一个人的东西太多了。我能看到，那高长老自然也能。”
二把刀挠头苦闷说：“我如何没注意到？”
“呵，铁大哥和大部分人一样，关注点都在打斗上，看的当然是招式身法，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也无可厚非。”
秦鹄安慰过后，又继续道：“那铁大哥，你一直注意他们的身法站位，应当就能明白最后为何是他二人出手，又为何会造成彼此对刺的局面了吧？”
二把刀略做沉思，道：“那高长老虽然只是一味避让，可其身法高超……而他每次躲闪过后……我懂了！他看似躲闪，实则是在引导那两人攻击后站到他前后位置！”
“不错。”秦鹄深吸一口气，凝重道：“这两人本就注意着对方，其实心思不完全在高长老身上。忽然之间失去目标踪迹，思绪拉回，加上高长老出言讽刺，便使得他们乱了节奏，当即出手，结果……”
“他二人既有旧怨，看到对方向自己袭来，肯定都觉得对方不会收手，于是便斗了个两败俱伤。”二把刀也有些痴了。
以力服人不难，似他这般洞穿人心，轻易将两个二品玩弄于股掌之间，才是最可怕的。
而听到他两对话的林如玉，更是惊为天人。
“原来架还可以这样打啊？师父，你太厉害了！”
“啊？”秦鹄觉得莫名其妙，“这都是高长老的手段，怎么就成我厉害了？”
林如玉笑嘻嘻说：“那高长老固然厉害，可能一眼看穿的师父，也不差啊。”
一旁的二把刀和林子龙喃喃称是。
那擂台算不得宽敞，又是八个人站在上面。仅看清他们每个人的动作，就已经有些吃力了。
而秦鹄却还能把每个细节都观察到，更是立马明白了高长老的用意，思维何等的敏捷？
连和秦鹄兄弟相称的二把刀都再度刷新了对秦鹄的看法，就更别提林子龙了。
若他儿子有秦鹄一半……不，一成的天资，他也用不着现在这么忧心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别人家的孩子，果然都是最好的……
“啊！李钊，你想做什么！？”
说话中，台上忽的又传来数声惨叫。
放眼望去，本协力对敌的五个人，这会儿却各自为战，甚至对本该是同一方的自己人怒目相视。
而经过方才秦鹄的讲解，就连林如玉也知道，这是高长老故技重施了。
福州府本地江湖势力众多，但并非如表面一样和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从不缺少恩怨。
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武林人士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嫌隙。
以往有自家长辈和律法规束，他们倒也能安分，最多起一些小的摩擦。
可如今是在擂台之上，刀剑无眼，死了也没处找理去。
加上高长老的刻意引导，便将他们彼此的嫌隙拉大。
这种情况下别说并肩作战了，不在背后捅刀都算好的，自然，若不小心有被仇家‘误伤’，那谁心里肯定都会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李鑫！你分明是借机报复！真当老子不敢动你吗？！”
“老子便是故意的又如何！我莫不成还会怕了你？”
习武之人脾气普遍不太好，哪怕外表再翩翩君子，内力也少不了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再加上本就互相不顺眼，原本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便这么彻底撕破了脸皮。
五人当中，也唯有一个稍稳重点的没有中计，可他夹在中间也根本劝不动怒火中烧的其他人。
“这是他在挑拨离间！你们不要……诶……”
他话没说完，擂台上又是一片刀光剑影。
可这次，这些攻势都已经不是冲着高长老去的了。
“废话少说！今天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六人一番乱斗，全然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
而那高长老也不阻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一群混账！你们在干什么！？”
而台下，这几人的师父长辈早已脸色铁青。
不时有人叫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可惜那六人都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势要与对手斗个你死我活不成。
此幕落到其他不相干的人眼里，自然是贻笑大方，让这六人的长辈们更加难堪。
大抵只有秦鹄这一行和少数几个明白人，心情显得尤为沉重。
毫无意外，这第一场是鼎剑阁胜了。
这点大家都能接受，毕竟是一品高手，又是鼎剑阁的长老，打败几个后辈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问题在于，他赢得也太轻松了。
首轮七个二品，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实力没有丝毫消减，甚至连招都没露……
“混账！还不住手！”
终于，台上的几人斗得已经是没了多少余力，伴随着下面一个老者的怒吼，有个受了不轻伤势的挑战者终于惊醒。
他本就落入下风，再打下去恐怕真要交代在这。
此刻听了师父的呵斥，哪还有半点战意，当即跳下了擂台。
而其对手其实也不算好过，自然也无力再去挑战高长老，说了几句狠话后，也下台回到了自家长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