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饶州城,不认识衙门朝哪开的人有。
可不晓得银帮大名的,还真找不出几个。
这倒也不是说银帮有多大实力,而是据说银帮老大的哥哥,乃是军中一个大人物。
当然,这只是传言。
事实如何,恐怕整个饶州城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但不论如何,银帮在饶州城的名气自不用多说。
名气大了,规矩也就多了。
前些年银帮还什么活都挑,现在已经开始选起了雇主。
要是抽成不多,货重路远,银帮压根就不待见。
是以银帮前门气派,进去的客人却是少之又少。
当秦鹄与二把刀来到门口驻足时,也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诶,做什么的?”
见他俩朝里头打量,守门的叫嚷起来。
秦鹄抱拳笑道:“在下是安庆府来的游商,久闻银帮大名,有个买卖,想和贵帮商谈。”
“谈买卖?”俩守门的面面相觑,感觉像是很稀奇。
不时,其中一人古怪道:“公子稍等,我得去请示下当家的。”
两人便在旁边茶摊坐下。
二把刀往那边探头望了一眼,低声笑道:“老弟,看来这银帮大有问题呀。”
有问题是肯定的,只是秦鹄觉得这趟恐怕要落空。
瞧那门卫的态度,有人上门做买卖反倒是稀奇,即便那当家的见了他二人,怕也会戒备得很。
果不其然。
盏茶时间过去,门卫去而复返,将两人请进了里头。
连过几个院子,只见这偌大宅邸中有不少光膀子的武师。
有的斗成一团,有的舞刀弄剑。
“这不像个镖局,倒似个匪窝。”二把刀悄悄嘀咕了一句,秦鹄深感认同。
终于等到了一个僻静些的院子,只见院里有个长须男子正修建院中的花圃,与外头的情形截然不同。
“哦?就是你们要来谈生意?”
注意到两人进来,男子站起了身,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四十来岁,面色白净,穿着一身长袍,像个教书的。
两人忽视一眼,秦鹄笑道:“这位便是银帮帮主吧?叨扰了。”
“诶,这是我们二当家的……”带路的守卫不悦道。
“无妨,你下去吧。”中年人挥手让守卫退下,笑道:“鄙人姓羊,单名一个平字。在这银帮,除了当家的,其他人都归我管,说是二当家也没错……只是这称呼听着似匪类,公子若不嫌弃,称我羊先生便是。”
“在下秦鹄,这是我的护卫二把刀。”
“哦?”羊平听完眼睛眯了一下,旋即笑道:“胸怀鸿鹄之志,好名字。秦公子,请坐吧。”
二人坐在了院里的石桌旁。
二把刀现在充当秦鹄的护卫,自然是不好就坐的,便候在秦鹄一侧。
不时又有丫鬟前来奉茶,让秦鹄有些莞尔。
“秦公子可是觉得,这外头尽是些大老粗,我这里却花香满园,还有女子侍奉,有些格格不入?”
似看穿了他的想法,羊平笑着搭起了话。
“哈哈。”秦鹄也不辩驳,道:“羊先生确实与这银帮的氛围有些……不太相符。”
“哈哈哈,何止是不相符啊。”羊平捏着茶杯饶有所指道:“说得好听是鹤立鸡群,说得难听就是羊入虎窝,多少人心里憋着不服呢。”
“呵,可说到底还是羊先生主事不是么?”
“那是。”
秦鹄本只是客套一句,却不想羊平露出了几分傲色。
他哼道:“我生平不曾习武,手无缚鸡之力。可在这藏龙卧虎的银帮里,不管他们武功多高,也还是得叫我一声先生。即便是当家的……”
话到这,他却不再说下去了。
而是转而又道:“想当年我加入银帮时,银帮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全帮上下七八口人,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周边各府。再看现在。”
“饶州城内,没我银帮首肯,任何镖局都不敢轻易接镖。如今的银帮说是镖局,实际上……”
实际上,已经成了此地的土皇帝。
便是官府,也未必肯正面与银帮不对付。
当然,这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否则落人口舌,传到一些真正的大人物耳中,管你什么帮也是死路一条。
“对了,秦公子说是要来谈买卖,不知可是要我银帮帮你运送货物?”
兴许是下马威给够了,羊平说起了正事。
寻常商贾听了羊平这席话,心里肯定是有些发虚的。
等到了真正谈生意的时候,自然也就失了主动权。
可惜,秦鹄就是个冒牌货。
他也没急着回答,而是先拿出了从岳小灵那搜刮来的二百两银子,摆在了桌面上。
沉甸甸的银子叮当作响,让羊平眼神微微一亮。
秦鹄这才道:“羊先生,是这样的。我有一批货物,想从此处运往福州府。”
“哦?不知是什么货物?”羊平目光从钱袋上收回,语气平淡。
秦鹄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批茶叶和成衣,只是东西有些多,约莫要二十辆马车才能拉走。”
听到这,羊平才终于提起桌上的钱袋。
有些费力地掂量了几下,羊平笑道:“若真如秦公子所说,二百两倒是我银帮占了大便宜,这活,我们接……”
“慢着。”秦鹄却按住了他的手,笑说:“羊先生别急呀,在下还有一事。”
“嗯?”
“是这样的。”秦鹄露出了些许苦恼之色,道:“羊先生也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其实在银帮之前,我们有自己的镖队。只是路上遭遇山匪,不仅货物损失惨重,还死了不少家丁。所以……也不是在下信不过贵镖局,但若是羊先生能让在下见识下贵镖局的实力,那这买卖,在下也就放心了。”
“见识下我们的实力?”羊平皱眉,道:“整个饶州城,无人不晓得我银帮之名。秦公子又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这个……在下不是饶州府的人,所以……”秦鹄尴尬道:“羊先生,不是在下有意为难,实在是这批货物关乎身家性命,在下是丝毫也不敢马虎呀。”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对。
望着那双有些昏沉,但又让人觉得压抑的双目,秦鹄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这时,羊平终于松开了手。
“哈哈哈,既然秦公子信不过我们,那这买卖……我看还是算了吧。来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