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用热水洗掉身上的汗味和疲惫,唐美清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再换上一身淡紫色薄罗裙,这衣服料子是软绸,上面绣着几朵海棠花,花样并不繁杂,但针脚仔细栩栩如生,是秀儿的得意作品。
她娇嫩的肌肤被热水蒸腾后更显白,白嫩中透着些红晕,紫色罗裙衬得她肌肤如脂,水色潋滟。
待她下楼的时候,擦桌子的伙计都看呆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位大哥,后厨怎么走?”刚开始唐美清还会对这样的眼神感到尴尬,但长久以来也早就习惯了。
伙计从小是在小镇子长大的,见过最漂亮的姑娘是镇口卖豆腐的翠花,如今见到唐美清才知道日日给二妮上课的书生嘴里常念叨的那诗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是什么意思。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脏布,擦了擦手,“姑娘要去后厨做什么?跟着我来。”
绕过一条走廊,便到了后院。这后院收拾得干净,中间一棵大树,四角都种了不少草木,邱氏正蹲在地上洗菜,见到唐美清过来了,便热情招呼着。
唐美清见她正在洗白菜、土豆等蔬菜,一个水盆里泡着腊肉和新鲜的鱼,另一个水盆里泡着绿豆。她见盆中的绿豆已经泡发膨胀得快要裂开,便蹲下主动上去帮忙。
她依照祁琎的口味琢磨出几道菜,白菜里包着鱼肉是一道白菜福袋、土豆做成土豆饼、腊肉祁琎应该不喜欢吃,但她很喜欢,因为很好下饭,便也做了个腊肉什锦合炒。
邱氏是想将绿豆做成绿豆粥,夏日用来解暑,唐美清便在里放多些糖,怕祁琎没什么胃口还滴了几滴桃花露水,使之味道更加香甜。
剩余的绿豆还有半盆,唐美清看到灶台上的调料,便寻思着做个“三不粘”。
“唐姑娘,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你家夫君可有福气了。我家那位就老嫌弃我烧的菜难吃,平常的菜都是专业的厨子烧的,但这厨子这几天生病回家去了,我亲自做的菜,连贪吃的二妮都嫌弃呢。”邱氏见她白白嫩嫩的,以为之前说要来做菜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姑娘还真的会烧菜,而且刀法利落手法还十分的麻利,便由衷地夸赞起来。
“夫君?”唐美清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解释道:“邱娘,我还没有成亲呢。”
“什么?那身着玄衣的英俊郎君不是你的夫君呀?”邱娘纳闷着,她明明见着两个人还挺亲密的呢,难不成是看错了?
唐美清略加思索,才明白邱娘说的是祁琎,脸微红,转移话题道:“不是不是,邱娘若想学做菜,我教你吧?”
“好啊,不过我手笨,唐姑娘可不要嫌弃我。”
“哪会,都是慢慢来的嘛。”
邱娘见她性格温和,十分好说话,并不像以往大城来的女子那般刁钻,便也对她渐渐亲近了起来,两人一边做着菜一边聊着天。
盆里泡发好的绿豆上锅蒸熟,再压成绿豆泥,在其中加入鸡蛋黄和白糖和几勺清水,搅匀成浆状。锅烧热放入猪油,将这粉浆倒入,边炒边搅和。
邱娘一边看一边好奇问,唐美清都一一耐心解答:“在这搅和的过程中,淋入少许猪油是为了防止粘锅,也是为了增香,对了,邱娘你家可有香油?”
“有的有的,我这给你拿来。”邱娘拿过一小碟子香油,这香油昂贵,平日他们都很少用,但客人给的银子多,她便也不计较了。
她看着锅中的蛋黄淀粉浆在唐美清的搅和下逐渐变得浓稠,猪油与蛋黄都融入了一体,淋入了香油之后,这道菜便做好了。
唐美清将它呈好放入白盘中,又在其表面放了一些红枣碎,金黄软稠的模样煞是好看,邱娘闻着香味好奇问:“唐姑娘,我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菜,怪好看的,它叫什么名儿呀?”
“三不粘。”
“三不粘?”
“正是。”她解释:“三不粘就是不粘牙、不粘盘、不粘勺,似羹非羹,似膏非膏。”
“哎呀,还真是。”邱娘恍然大悟,难怪这菜从锅中入盘那么轻松呢。
唐美清见她好奇,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在另一碗中,递给她,“邱娘可要尝尝味道?”
“这是给客人的菜,我吃不好吧……”话虽这么说,但闻着那股香味她早就流口水了,便接过碗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香甜软糯,这三不粘不仅色泽金黄,味道也差点让她掉了舌头。里面的鸡蛋又嫩又甜,混合着绿豆泥,绵软柔润,最关键的是不仅味道好,营养也丰富,表面淋的香油使得香味更加馥郁。
能吃到如此美妙的食物,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邱娘笑着又吃了一勺。
一旁的唐美清也正打算尝尝味道,胸口内有细细一束白芒钻入,这白芒虽然不如祁琎的多,但比起秀儿卢三他们可要多得多了。
她手中的勺子顿了顿,诧异不已。这时闻到香味的二妮从房间里悄悄溜了出来,见到母亲正在吃糕点,便也吵闹着要吃,可碗中的三不粘早就被邱娘吃光了,唐美清便把自己手中这一勺递到二妮口中。
“好吃好吃!娘,这是什么糕点,和旁的糕点都不一样,好甜好香呀!”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二妮吃下之后,也有一束不细的白芒钻入她心中。唐美清这才琢磨出来,邱娘和二妮都是第一次尝她做的美食,而秀儿和卢三是老熟人了,所以邱娘和二妮的白芒比他们的多,那为什么祁琎不管吃多少次白芒都很多呢?唐美清陷入疑惑。
“二妮!你又偷偷跑出去了,功课做完了没有?”从里屋走出来一位身穿水墨色衣的书生,他手捧着一卷书,敲了敲二妮的头。
这书生是镇上有名的才子,也是邱娘的侄子,说破了嘴皮子才请来给二妮教书,便也绷着脸教训二妮:“是呀,二妮听老师的话,快回屋做功课去。”
二妮不高兴地扁扁嘴往里屋跑,书生拱手正要告退,忽然看见唐美清捏着勺子发着呆。
“这位姑娘是?”书生见她不施胭粉不着环佩,脸似桃花放蕊,眉似春光带雨,眼如秋波含水,眉蹙目转,满室生辉,美得天然纯粹,他心下不禁微微荡漾,忙拱手问。
唐美清回过神来,见这书生十分有礼貌,正打算回话时,随风来后厨寻她,她以为那龟毛王爷又出了什么事,便也来不及回应端着菜便走了。
只留这书生站在原地不动,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嘴里缓缓念出那诗后两句:“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