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这局面，就有点意思了。
即便江晚照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人，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乱。
大概也是能猜到一些事情的。
那些宗门，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人无远见，必有近忧。
“你们是不是中间发生过矛盾？”
她的眼神像一把刀，直接划开了檀明眼中的黑暗。
他慢慢笑了起来，似平静的湖面荡起波纹。
“你不知道吗？”
佛宗早就因为封印战神的事情，跟许多宗门闹掰了。
当年是他们一致通过，要求将战神镇压在佛宗的。
但事实上，镇压战神并没有这么简单。
战神沾染的魔气外放出来，侵蚀佛宗的花草树木。
甚至许多弟子都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心性不稳，修行受到影响。
在此基础上，才提出设置阵法加大封印。
可维系阵法哪有不花费灵石的？
这消耗光靠佛宗可养不起。
一开始，那些宗门说的好好的，大家一起出灵石。
随着上一代负责人的接连离世，整个星原界就没有那么团结了。
他们年轻一代，没有经历过纷飞战火。
没有见过毁天灭地，心眼子就多起来了。
时间一长，次数一多。
就有人开始，抱着不一样的想法了。
送灵石的时间，故意延迟。
或者捎送灵石和材料过来。
只要有一个宗门这样干了，其他宗门就会有样学样。
他们甚至认为，佛宗是在故意敲诈勒索他们。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干脆直接摆烂。
灵石也不送，人也不派来支援。
大有那种，让佛宗自生自灭的意思。
“要不是檀明师伯，两百年前，亲自挑翻上三十六宗。”
“我们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非语抬起下巴，对身旁那个男人投去仰望的目光。
这个人才是他们佛宗弟子心里的神。
如果没有他，佛宗恐怕会变成一盘散沙。
听完缘由，江晚照忽然有些同情佛宗弟子。
“那这样说来，你们重新翻修寺庙、佛像，也是为了更好地让那些宗门捐献灵石？”
一般佛宗翻修，都会给捐钱的宗门，供个长明烛。
为这个宗门内的弟子们祈福。
若是捐的越多，长明烛放的位置，就越靠近佛祖。
表示祈福越多。
人嘛，总是离不开面子工程。
为了挣这点面子，许多宗门之间，会乐捐许多灵石。
“咳，这就不是施主该知道的事情了。”
檀明忽然转移了眼神，看向江晚照身后。
那里是一墙刚刚盛放的蔷薇，开得张扬肆意。
“哦？我怎么突然有些其他想法了呢？”
江晚照眼睛微眯，又往檀明那边靠近一些，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你说，佛像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我砸坏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羽毛轻轻划过水面，荡开一阵浅浅涟漪。
与檀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大有昨晚互相逼问的气势。
檀明想起昨天的窘境，下意识后退一步。
“施主不是应该问自己吗？”
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极具震慑力。
配上如今这样逼问的模样，有种蛇蝎美人的既视感。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江晚照不依不饶，心中猜测，已经从檀明的表现里验证了一半。
“不是因为江施主太重了吗？”
非语不合时宜地提出了疑惑，差点让江晚照破功。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非语，“闭嘴，小孩子家不会说话可以回去再学。”
非语脱口而出，被怼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对女施主非常冒犯。
他赶紧拍拍自己的嘴，给江晚照道歉。
“江施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非语对佛像建造过程、用料还有法阵什么的，都没有概念。
所以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人太重，将佛像砸坏的。
“你才重，我这叫纤秾合度，珠圆玉润，懂不懂啊！”
江晚照承认，这三个月里身材确实不如从前那般纤细了。
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胖。
更说不上重。
女子，本该有千种，万种模样。
瘦瘦巴巴是女修，丰腴有度也是女修。
江晚照恶狠狠的模样，倒是把檀明给逗笑了。
“不管怎么样，江施主到来之前，佛像还好好的。”
“江施主，总要为此负责。”
说到这个，江晚照是真的生气。
她像个鼓包的刺猬一样，怒怼回去。
“不是你们把翻新的钱，挪到封印上面去，我能砸坏佛像吗？”
非语惊呆了，一双小狗眼瞪得极大，不敢相信地左右看看。
看完檀明看江晚照，看完江晚照又看檀明。
“这，这怎么可能啊！”
“檀明师伯，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挪用钱财这种事情，在淳朴的非语看来，算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佛祖是万万不能冒犯的。
他们乐捐的目的，也是想要让佛祖变得更好看，更有气势。
可是，真佛变假佛。
金身变泥塑，这不是对天天跪拜，日日诵经的佛宗弟子们，最大的嘲讽吗？
这件事情，冲击力太大。
以至小小年纪的非语都知道，这件事影响太大了。
若是让那些道心本就不坚定的弟子们知道了，恐怕修行、心境都会受到阻碍。
檀明随手一挥，设下隔音阵之后，这才开始说话。
他眼神复杂，伸手摸了摸非语的脑袋瓜，安抚道。
“听闻凡间寺庙支撑不住，会供着泥塑佛祖，僧人们照样跪拜，祈愿。”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非语会嫌弃泥塑的佛祖，离开佛宗吗？”
手下的脑袋，左右摇晃着。
“不会啊。”
非语表示，“师兄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简单朴实的几句话，却让檀明和江晚照都动容了。
江晚照心想，这孩子这么小就有灵性和慧根，真不容易啊。
檀明蹲下身去，和非语对视，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非语长大了。”
“心中有佛，无论是泥塑还是金身，你我都是佛宗弟子。”
江晚照照在他们身后，这一刻，看到两人周围似乎都有金色光晕环绕。
大概，这就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