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姑——”
他声音格外沙哑,终于安静下来。
眼底却还没有亮光,灰蒙蒙的一片,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助理心中忍不住的暗骂。
根据查到的资料,范之章不允许家政阿姨给范寻做饭,只有他回来吃饭的时候范寻才能吃饭,要是范之章忙碌不回家,有时候他一整天都得饿着。
禽兽不如的东西。
范之章还在那边大声喊着。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分明就是这小王八羔子对他老子出手,老子虐待他?你们开什么玩笑?”
“抓起来,把他给老子抓起来——”
大腿上的刀没人敢轻易给他拔出来,但小腿上的伤口还有大腿上汩汩冒出的血液还是让范之章眼前慢慢发黑,嘴上还骂骂咧咧不得安宁。
“老子要打死他,打死他——”
-
助理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警察那边也已经通知了,他此刻正在给黎商霖发消息。
“我们先到车里去等好吗?车里有面包和牛奶,你先凑活着吃一点,过一会儿你小表姑父就来了。”
“没用的。”
少年眸光依旧黑沉黯淡。
沙哑冷恹的声线根本不像是个九岁孩童。
漠然到让人听着心中发憷。
***
当得到消息的黎商霖抱着执意要跟来的小奶团子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
范之章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被送进了抢救室。
他来的早,抢救室外面还没几个人。
“怎么样?”
“公安那边已经过来了,看了证据,带着范寻验伤去了,小李跟着去的,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进去的时候那孩子脸上都被扇肿了一直没褪下去!”
黎商霖沉着一张脸。
云宝也紧紧的抿着唇角,抱着她爸爸的脖子。
“还好拦住了。”
真这么发展下去,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好结局的版本没有,坏结局的联想可是多种多样。
“爸爸,云宝去看看小哥哥。”
小奶团子认认真真的开口。
示意自家爸爸将她放下去。
黎商霖心里不太乐意。
那小孩虽然很可怜,但他现在心里出现了严重问题,刚刚才动过刀子上了人,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攻击性。
团子这么小小只,作为父亲,即便知道她厉害,心里也不太乐意放任她这个时候去接触他。
但看着小奶团子肉呼呼的小脸,严肃认真的小表情,还是将人放下了地,吩咐旁边人看护着。
然后结果旁边人递上来的资料,翻了几页。
随即侧头看向抢救室,高大男人扯了下唇角。
“可真不是个东西。”
——
验伤的房间里,几个医生一脸严肃痛心的围着一个小少年转。
靠近门口的地方还坐着一个警察,也满脸严肃。
诊室内的温度调的偏高。
一脸漠然的小少年耷拉着脑袋,低垂着眼睫,光裸着上半身沉默不做声。
白皙的肌肤,瘦弱的身体。
上面还残留着结痂的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不光这些伤口,还有各处的淤青痕迹。
其中很多伤痕一看就已经是经年累月,几乎很难判断是什么时候伤到的。
而且对方很鸡贼,只在前胸后背还有下身动手,肩膀上都少有,穿好衣服出去,只要不掀开他的衣服,基本看不出来他里面有这么多的伤。
验到最后,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
范寻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来的时候助理这边给他换好了厚衣服,他此刻正缓缓的往自己身上套。
“出去吧,你表妹在外面等你。”
范之章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下来。
警察也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
幸好及时拦下来了,虽然他们不觉得被虐待久了反抗自卫有什么过错,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范之章真的死了,不少人在同情之外还会夹杂上恐惧。
人言可畏这种事情他们见识的太多了。
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不该背负这样的沉重。
而且估计身边那些亲近的亲属也不靠谱,最先关心发现这孩子被家暴的居然是这孩子一年两年才见一回的亲戚。
警察心中就差大骂离谱。
范寻有些茫然抬头,有些长的黑软发丝滑落耳边,气质倦怠又阴郁,除了疑惑之外是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与冷漠。
表妹?
他舅舅家没有比他小的女孩子——哦,也许是小表姑家里的。
范寻想明白,无所谓的踏出门,就被坐在诊室对面长凳上的小脑袋晃了一下眼。
,,大大的猫瞳,糯音奶呼呼。
“云宝不饿,姐姐,我还有糖呢,分给你。”
小奶团漂亮乖巧,那小脑袋还格外显眼,总引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她乖乖等在门口的时候,坐在对面守着门没进去的女警官多看了几眼没多久,思绪就被小团子给带走了。
尤其是这小家伙也半点不怕人。
本来幼崽就能激发人心中的怜爱情绪,面对这样的一个小可爱,女警官唇角的姨母笑都要控制不住。
-
范寻还怔愣着,云宝给警官小姐姐分完了糖,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比他矮不少的小团子哒哒哒的走到了他跟前,扬起自己的小脑袋。
那双漆黑干净的猫瞳望进他的眼底。
手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去幼儿园,鹿鹿和成浩分给我的糖哦,也分给哥哥。”
她说这话的那时候没笑,一张软萌小脸很是认真正经。
又很真诚。
那颗小脑袋又很亮。
握紧了手中的糖果,糖纸在他握拳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脆响。
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冰凉的手被暖暖的小手触碰到的那点此刻如同水中涟漪,温度一圈一圈荡开。
“没事了,你放心。”
助理对着范寻点了点头,身后站着跟他一起盯梢的小李。
两人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沾染着血污。
警察这个时候从屋内出来,助理前去交涉。
范寻站在原地,看着跟他站在一起歪着脑袋看着他,示意他吃糖的小团子。
他低头,有些笨拙的将糖纸撕开。
里面米白色的牛奶糖露出来,塞进嘴里,弥漫出来甜甜的奶香。
范寻牙齿咬着糖。
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过糖了。
***
“怎么可能呢?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不可能家暴!”
信誓旦旦又尖锐的声音响起。
陆陆续续的来人堵在了抢救室门口。
范之章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股动脉被水果刀扎破,大量失血还在昏迷。
黎商霖就坐在一边,看着范家人匆匆忙忙赶到,从警察那边得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过的传闻,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听信其他人乱说,再说了,要是我儿子打孩子,他母亲能愿意吗?他母亲的娘家能愿意吗?我们跟张家关系可好了,两口子从来没闹过矛盾。”
警察本就只是对家里人做调查,看着几人理所当然的语气,倒是半点不心虚,只表现的蛮横。
倒也没说什么,在本子上记录了几笔。
“这事情可不是你或者里面躺着的那个说了算的,人家小孩也是有人管的,这次给你抓了个正着,正在验伤——”
这话没说完,那老妇人瞬间打断警察的话。
“验伤?我可跟你说警察同志,我这个孙子可太皮了,不愿意去上学,跟他爸闹脾气,六七岁的时候就跟人在外面打过架,要是身上有伤,呢肯定是他自己偷摸出去跟人打架了,跟我儿子没关系,我们顶多回去好好教育就是了,牵扯什么家暴啊,这是谁报的警?”
“至于家暴?怎么可能家暴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张伯母看了范家人一脸,连连摆手,看着公安说的一脸真诚。
两家人都是听说了范之章被范寻捅了,还被报警家暴的事情,具体的都还不清楚。
而很显然。
她不是来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她是为范之章来开脱的。
两家人心照不宣明白张雯到底是怎么死的,也知道范寻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视频,有监控,有录音,虽然亲戚关系有些远,但好歹也算我表侄,你们在这——睁着眼说瞎话?”
黎商霖看了半天终于开口,语调沉稳,不急不慢。
“我让人报的警,有什么意见,你们可以提。”
高大男人坐在那里,嘴里虽然说着谦和的话。
但那坐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就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一句话——你们提意见可以,看老子理不理你们。
急于推脱的两家人这才发现坐在一边长凳上的黎商霖。
公安从中间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皱着眉头记录,心中对着两家人也有了数。
“让一让,病人转移到普通病房观察——”
-
走廊那边,云宝刚拉着范寻过来。
范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抢救室门口的两家人,他眼神黑沉,一边脸颊微微鼓着,刚刚咬了那软奶糖一下后,那浓香甜甜的味道让他舍不得咬第二下,顶在腮边,一点点尝着味道。
指尖被轻轻拉了一下。
“哥哥,害怕就往云宝身后躲。”
云宝一手牵着他,一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保护一个也是保护,保护一群也是保护,云宝非常可靠,有这个能力保护好你们,我们不怕他们。”
自始至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少年盯着那,终于顿了顿,忍不住伸手——在云宝锃光瓦亮的小脑袋上摸了一下。
***
随着范之章转移到普通病房看护,范家人和张家人一眼看见了被小奶团子牵着的范寻。
张伯母立马开口。
“你怎么能捅你爸呢?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从小就没给你爸长脸,你妈在的时候要你妈伺候你,给你操心,才几岁啊就出去跟人打架,让你妈精神恍惚身体变差,得了急病去世,现在你还不饶过你爸!”
身为孩子的外婆。
她训斥着,在医院里面也没有丝毫的收敛,将这个九岁的小男孩描述的简直叛逆到无可救药,他妈妈是被他气死的,他爸爸还被他捅了,好似范之章能给他一口饭吃,就已经是对他顶了天的好了。
“现在孩子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你爸恨铁不成钢气的让你明白事理,你可好,你还能给动上刀子了?!不想进少管所你就快跟警察那边说明白,跟你爸道歉!”
而孩子的奶奶就趴在窗口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孙子压根半点都不关心。
范母看不上张雯,对张雯生的孩子自然也不喜欢,这段时间一直在帮儿子找合适的对象,眼看有了眉目,结果儿子被捅进了医院,让她更坚信了张雯还有范寻是灾星。
她们的声音一点都没收着。
医院的护士皱着眉头提醒了两次。
周围路过的人听在耳中睁大了眼睛,用一种害怕的表情看着那九岁的小男孩。
-
“现在的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
“真的假的啊?”
“真的吧?我小学的儿子就说了,他们班有打架闹事老师都管不了的。”
“哎呦——我也想起来了,现在孩子气性可大了,说一句就要离家出走。”
-
范寻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底只有麻木,他脸上的巴掌印只有轻微的红肿,又低着头,看不出来身上有多少伤,盯着周围人怀疑的视线。
而云宝在对方开口之前就盯着对方的眉眼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验伤报告一会儿就要出来了。”
她糯糯的小奶音开口。
“监控和视频也在,而且不是今天一天的,逼一个被家暴的孩子承认他不该承认的无须有的罪名并不能让你们如愿。”
黎商霖也淡声开口。
他之前没说的太清楚,也真是没想到这几个人没脸没皮。
知道他手里有证据,就要弄成范寻不听话,范之章恨铁不成钢的教育一下。
周围人脸色又稍稍一变,低声窃窃私语。
小团子在旁边接着开口。
一双漆黑猫瞳直勾勾的看过去,跟大她很多,而且急切想要将这事情从公安那边意义上的家暴转变成家务事,暴躁的大人对视。
像是能看穿一切。
“奶奶——靠卖女儿得来的东西,你用着顺心吗?”
‘砰——’
医院走廊悬挂着的画框掉落下来。
让本就心中发虚的张母一怵。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卖女儿?!”
“为母不仁,不仅愧对女儿,还愧对外孙,那点钱财为的就是你那儿子吧?”
小奶团子一字一句,对周围人来说听得是一头雾水,但落在张母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女儿没了,你还不好好对外孙,一把年纪了,云宝都知道要脸,难得奶奶不知道吗?”
“你没有证据胡说什么?他六岁就在外面打架了,谁不知道他!你要护着,你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护!”
随即张母定下心来。
这事情说的玄乎,实际上也不过是封建迷信,半点信不得。
“你以后就知道了,他可不是个好孩子,得好好教育!”
“以后的确就能知道了,做了错事,给你留了机会你都不要,活该大难临头。”
云宝冷哼了一声。
“你们最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了,大可以趁现在尽情狡辩。”
那么小小一只挡在范寻的跟前,抬手抱胸,说话甜糯,看着奶凶。
目光坚定,说的话也让人心惊胆战。
他们心里的确瞒了事情。
但不该有人知道的。
张母心中觉得云宝邪乎,面子上还绷着不肯认输,但又不敢真的跟黎家怼上,只得心虚的几句话后,匆匆离开。
范寻还不能离开公安机关掌控的范围。
被黎商霖带着坐到一边。
小奶团子脸颊圆鼓鼓,被爸爸抱在怀里。
然后认认真真跟黎商霖开口。
“子女宫财帛宫青红光闪烁,还笼着黑气,中堂塌陷,将有大难,爸爸,那个姨姨的死跟他们有关系。”
黎商霖看刚刚的情形,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张家人体质都不错,没有什么遗传性的疾病,现在看来张雯的去世的确过于匆忙急促。
再加上范之章在家里的这种状态,还有两家人的维护。
说之前张雯的死跟两家人都有关系也的确不让人意外。
小团子说完之后微微鼓着脸颊,乖乖靠在他怀中,软乎乎一小只。
黎商霖目光落在旁边。
看了一眼坐在长凳上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小少年,迟疑了片刻,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黑发当做安慰。
范寻抬眼表现的还很茫然。
不太能适应搭在自己脑袋上的这只大掌,格外生涩的偏了偏头。
***
“报告出来了,除了验伤报告之外,心理评估那边测定他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之前那小朋友动刀子手很稳,一点都不怕,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跟其他人接触只跟暴力为邻,这个年纪是孩子教育的关键年龄,让他可能以为暴力才是生活的常态。”
“我说呢,之前不管做什么这孩子都太大反应,太可怜了,不知道什么是爱,一直生活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别人对他好,他也识别不出来,做不出任何的回应,要真是这么发展下去,就很像是我们已知的一些标准的反社会人格。”
公安这边的几个警员站在一起。
对于这件事情,所里很是重视。
派出不少人进行调查取证。
“我看他这边的外公奶奶姥姥姥爷都够呛,全都是吧偏袒那个家暴的,还想要当成家事——也就只有他表姑那一家,看着还靠谱。”
“没办法,最重的惩罚也就是拘留教育,家暴的确只能教育,后续怎么办,还得看他们家里人的争取。”
他们这边的确最主要在劝和回访调查,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
几个人刚刚的一脸气愤稍散去,这边小组长就接了个电话。
他抬手示意其他人先安静,皱着眉头听了几句。
-
“刚刚有周围的群众提供的线索,现在这个案子的性质变了,牵扯人命,把范之章管控起来,让他家里人先回去。”
***
“不是,怎么还不让探望了呢?警察同志,这事情本来就是误会,是范寻太让人生气了,也许他爸是气的打了他两下,之前的那些伤多半都是他自己打架打的,而且这种事情的处理办法我们也知道,教育教育就完事了,让他以后注意点,你们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合流程了?”
范母本还等在外面,听见警察的驱散,而且让她近期都不要过来,他们有些事情要调查这话,一下子就炸了,嚷嚷着好像公安欺负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样。
“有事情要范之章配合调查,之后也会有警察来询问你们,请不要妨碍公务。”
——
范寻最近还得留在公安这边不能离开,有警员已经带着他下去找些东西吃然后好好睡一觉,黎商霖让助理在这边换着班的注意情况,也抱着怀中因为时间有些晚已经开始犯困的小崽回家。
范之章下午的时候醒过来,正躺在病房里面虚弱的跟医生护士说他这个儿子多么不听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家业都是要给这个儿子的,怎么可能下狠手,反倒是他这个儿子心里没有半点他这个当爸的,动了一下就想要他的命!
他说的言辞凿凿,听着好似范寻多么罪大恶极一般。
而这个时候公安进门,简单跟医生护士说了两句,医生护士点了点头出门。
“警察同志,我实在是管不了我这个儿子了,他都敢拿刀捅我了,我也不敢管了,不然你们看看,能不能给送进少管所让他也听话一些。”
警员看着对方的神情。
因为大量失血,即便现在苏醒过来,也虚弱苍白,说起这话来又诚恳难过,倒真像是个拿孩子没有办法的老父亲样子。
但他们跟上一批警员不太一样。
他们刚过来支援,并非来调节问题。
“你好,京市沧浪公安支队刑警,我叫王准。”
坐在床边的年轻警官冷峻侧脸分毫不动,冷淡开口。
手中拿着一平板,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反手将那平板放在范之章跟前。
里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范之章听见刑警这两个字心中本能一颤,等那平板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下意识看过去,脸色骤变。
“这是你所居住小区,半年之前,有人新按了监控无意间拍下来的视频,因为这视频当事人一直提心吊胆,而这事情闹得严重,小区内所有人要求彻查真相,这段视频也在不久之前有人举报上来。”
视频是在他那一栋楼的楼道。
他脸色微红,看着像是喝了酒,声音粗暴,手中拿着包,骂了两句就狠狠的对着跟在他身边扶着他的瘦弱女人砸了过去。
女人当场倒地,看不出是死是活,然后被范之章拖离了监控区域。
范之章脸色一下子惨白。
“根据我们的了解,你的妻子张雯,也就是监控里面的这个女人,在半年前,也就是这个监控拍到的一周后离世,所有的殡葬事宜在三天内就完成了。”
“还有。”
坐在王准警官身后的一个女刑警也拿出记录。
“由周围群众和这次伤人事件得到的线索以及孩子表姑那边提供的监控,能确定你经常暴起伤人,对妻儿实施暴力,现在是给你机会,你要是自己老实交代前因后果,说不定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范之章只觉得心跳的砰砰的快。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监控——
说起来的确,那阵子对面的邻居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后来干脆就没再回来住过。
他在心里咒骂,呼吸逐渐急促,脸色发白,在对方的催促眼神下按了铃。
——
“病患此刻依旧身体虚弱,本身有一定的基础病,现在可能不太适合问话。”
医生拿着病历皱着眉头。
“得再休息一下,估计能有个两天左右的时间,人去派出所估计要等到下周了。”
王准警官大概了解,点了点头。
示意旁边同事值班看守。
这事情除了范之章隐藏的好之外,肯定也少不了一些人的隐瞒。
比如张雯是从什么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又怎么能顺利火化。
对范之章也没有任何调查。
给他们提供这监控的证人那段时间也很是纠结挣扎。
在监控上的事情发生了不久,张雯去世,说是得了急病,但这种事情没人调查证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觉得要真是有问题,也不可能就随随便便让她去火化,说不定这些问题已经处置过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出了这些事情,警察在周边走访了一圈后这监控才举报上来。
所以要查的并不只有范之章一个人。
——
夜幕降临。
医院内丝毫不染外面的繁忙。
一切都变得很慢很安静。
看护病区普通病房,只有机器时不时的滴滴的声响。
值夜班的小护士在护士站半清醒半迷糊的靠在凳子上。
守在门口的刑警警员坐在凳子上靠在墙边眯着眼睛醒神。
病房内。
范之章忍着身上的疼痛,将被子拉好,心中还不断咒骂着那小兔崽子。
知道明天刑警那边还会过来,可能会开始调查和张雯相关的事情。
都已经半年过去了,即便能得到他打人的事实,人都已经火葬,凭借着一小段监控也决定不了什么。
范之章在这方面思路相当清晰。
人是一周之后死的,当时找人开好的报告也没有任何问题,只要通好气,咬住不认,就死说张雯是那之后急病去世,再有医生作证,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脑袋缩进被窝里,咬着牙将手表调出其他模式来。
手机已经被警察拿走调查了。
但手表这边的通讯警察忽略掉了。
他将被子拉到下巴,掀起一条缝隙来,调整着手表模式。
被窝外,仪器灯光闪烁明灭了一下,桌上的水杯轻轻的挪动了一下位置,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声响,却完全没被范之章察觉到。
——
等到给他之前找好的医生发过消息打好预警,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将手表里面的卡抽出来,掰碎成小碎片,一一藏进衣服的缝隙之中。
做完这一切,范之章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的身子还蒙在被子里,面色有些狰狞。
将手表重新调回看不出能通讯的样子戴回手上。
“吃我的,用我的,你爸妈都要看我脸色——”
他声音极低,低到只能自己听见。
“到现在还想要来搞我?那小兔崽子也是想太多,天不绝我……”
‘咚——’
话还没说完,什么东西跟椅子碰撞发出来的声音让人背后一毛。
很轻微的声音。
但在寂静的医院病房却格外清晰。
随后好似有拖拉着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来。
这脚步声太拖拉,要有人真发现了什么,不可能走的这么慢,也不可能拖拉着脚步。
今天他见到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也都腿脚利落。
细思极恐。
本还洋洋得意的男人微微僵住。
是谁?
他心跳打鼓。
窝在被窝里面一动都不敢动。
周围又一下子安静下去。
但范之章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怎么确定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呢?’
一下子回想起小团子的声音。
在这寂静之中更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诡异。
只片刻。
脚步声重新响起来。
依旧是拖拉着的沉重步伐,一下接着一下,由远到近。
被子里的温度不断升高,还让人有些窒息。
但随着那拖沓的脚步声靠近,随之靠近的还有一种粗重的喘息声。
有什么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停在了床边。
范之章不住颤抖。
他心中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些东西,云宝那小不点就是出来骗人的,完全吓唬人。
要是心里相信了那话,才是自己吓唬自己呢。
他才不怕这种东西,都是假的!
给自己做了这样的心里建设。
范之章才故作镇定的将被子掀起一个小角,从外面看去。
他的病房是单间。
除了仪器的灯光闪烁以外,只亮着一盏暖色小灯。
因为过于洁白的墙壁,反而让这本温馨的暖色调显得格外诡异。
被子掀起一角。
范之章已经彻底僵住。
床边站着一个人。
躺在床上从被子一角看出去的这个高度只能看到来人的腰腹左右——
米黄色的裙衣上面有着不知名的污渍。
且不说这人是怎么在刑警的看护下还能进到房间里来。
就单单说这个天气穿一身米黄色的裙衣,这本身就让人觉得很不对劲了。
范之章彻底僵住不敢动弹,连叫喊出声的勇气都没有。
完全不敢做任何的大动作。
直到那穿着黄色裙衣的人慢慢慢慢的弯下腰——
从掀起被子的一角暖色灯光逐渐被遮挡,那张脸扭曲的展露在眼前。
血色沾染着苍白的脸颊,嘴角和下颚的青红伤疤——
“范…之…章——”
范之章在跟对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张口低促尖叫。
只是还不等他更进一步,那带着诡异笑管的女人伸手狠狠的将被子的那丝缝隙压下去,紧紧的压严实。
窒息的感觉袭来,他不断挣扎着。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让他现在还很虚弱,还是这股力道就是大的出奇。
以往很轻易就能按住一个女人的力道被轻而易举的掌控住,窒息眩晕的感觉袭来,在天旋地转黑暗来袭之前又松开。
反复几次。
终于,男人一口气没上来,在极度的惊恐之中昏迷过去。
***
第二天一早。
“里面什么情况?”
藏蓝色的警官制服,压低的警帽下几缕发丝乱翘,肩上扛着的星级闪烁,干练利落。
王准轻轻拉扯自己手上带着的白色手套,眉眼冷淡,听着屋内吵闹。
青年还很年轻,但能力出色,此刻眉眼间藏着几分倦色。
知道他早上又接了医院里的一起警情,估计昨晚也没睡几个小时,早上换班的刑警连忙开口。
“这范之章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醒过来就说有人要害他,屋里有鬼,要转病房,闹腾到现在了,伤口差点崩开,医生下去两针镇定了,副队你听,里面还这个声音。”
“进去看看。”
——
“鬼!有鬼!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做什么,我真的没做什么——”
他声音格外沙哑又因为镇定剂的关系很轻,人已经瘫在床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神情慌乱。
看着不像作假。
“昨天病房内的监控?”
“排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弟兄都守着呢,外面也有监控,真没有任何人进去。”
王准轻轻一点头。
随即走到了范之章床边。
“范之章,我劝你还是好好交代,认识梁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