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云宝洗完澡披着湿的头发趴在床上，随便翻了翻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翻来覆去，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手机握在手里，拿起又放下。
“哎啊啊啊啊——”
把手机举过头顶，云宝放在眼前看，纠结许久，终于拨通那个早已背熟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没有接。她不死心，又重新拨了一遍。
正当她做好拨第三遍的准备时，那边终于接起来。
略低的嗓音响起来，有点烦躁，带些淡淡的倦意，“喂？”
“是我是我。”云宝很云喜。
那边没说话。
云宝听不到声音，以为信号不好。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
信号满格。
她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手指无意识扣着被单，“重华，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你刚刚在干嘛？”
“睡觉。”
云宝顿了下，“我把你吵醒了？”
他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阵。
……
黑沉房间里，重华把床头柜的灯打开，背着墙，随手拿起玻璃杯，仰头喝了点水。
凉凉的水入喉，混沌的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听说你前两天和别人打架了？”云宝试探性地问。
重华不置可否，从鼻音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是你们惹到谁了，还是——”
“云宝。”他喊她的名字。
云宝话头被打住，她应：“嗯？”
“你很闲吗。”重华问。
“……”
重华懒得和别人说话，更不喜云说废话。
然而到这个份上，却破天荒地没挂云宝电话。就让气氛这么僵硬着。
云宝被噎了半晌，知道自己从他那问不出什么。但想和他多说说话，她只能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对了，我请黄毛吃饭，你真的不来吗？”
他不说话。她就自言自语：“应该是下周，这周天我一个朋友过生日，我们去新开的那家皇朝湾唱歌，所以只能推后……”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想问你到时候吃饭去不去。”
重华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请他吃饭，我去干什么。”
“你好久没看到我了，不想我啊？”云宝不正经地跟他打诨。
重华说：“不想。”
她笑，一点都不害臊：“我想你啊！”
“……”
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
课间铃声一响，教室里又开始躁动起来。大课间，巧巧一群人来八班，围在重华和黄毛座位周围。说起周末去哪玩，意见不一。
“去打桌球？”
“有什么意思，天天打天天打，看到都要吐了。”
“要不去唱k？”有人提议。
马上被否决：“别吧。”下巴一抬指向重华，“让哥不喜云。”
说的也是。虽然重华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但ktv太吵，待久了他容易暴躁。
“去……”
话还没说完，一直不做声的重华忽然开口：“我没关系。”
“什么？”
他翻着书，随意道：“唱k也行。”
几个人怔了下，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斟酌：“那就去龙港？”
刚有人要附和，重华淡淡说：“太远。”
远也不行，提议的人摸了摸后脑，想说龙港环境不错，到底还是没有讲。
巧巧道：“最近好像有家新开的ktv，叫什么皇朝湾？龙港远了可以去那试试。”
一帮人瞥重华，他没反应，不拒绝不点头。不表态就是默许，于是就此拍板。
“行，周末皇朝湾。”黄毛行动派，当即订包间。
.
云宝见到了校霸追的学妹，挺可爱一女生，在她面前乖乖巧巧，跟着校霸喊了声云姐。
她给寿星公的礼物送出去之后，就一个人窝在角落看他们热闹。
“姐，唱个歌来？”
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包间，说话的把另一个话筒递给她。
“不了。”云宝摇头，“我嗓子不舒服，你们唱。”
除了小芯和校霸，一帮人也不太敢开她玩笑。见她懒洋洋笑着，靠着沙发椅背不太想动弹的样子，便没坚持。
云宝无聊，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杯下肚。她酒量不太好，不敢多喝。
校霸出去抽烟，转了几圈，回来的时候说：“欸，那边，一中的好像也在这里。”
云宝听到，问：“一中的？”
“对。就重华黄毛他们。”
这么巧，云宝一下来了精神，“哪个包间？”
校霸回忆了一下，报了个数。
云宝当场站起来。
“云姐你去哪……”
“你们玩！”她头也不回，推门走了。
……
云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瞧，黄毛那帮人在里头热闹，玩得正嗨。除了他们一群男生，也有女的。
人走动，里面光线又暗，她看了半天没看清重华在哪。
只能把门推开，慢慢探头进去，眯着眼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重华处于角落的身影，还没多看两眼，下一秒她就被人发现。
“这他妈谁啊伸个——哎，云宝？”
这一声把黄毛招来了。云宝干脆大方进门：“好巧啊，你们也在这边玩。”
黄毛笑：“是哦，巧了。你朋友在这过生日？”
她点头。
“来来来，赶早不如赶巧，一起坐。”黄毛赶忙招呼她。
云宝也不扭捏，应下了，只是在他递来酒杯时摆手婉拒，“我不能喝，等等会撒酒疯。”
“真的假的，一杯不至于吧？”黄毛笑着调侃，手里却放下杯子没强求。见她眼睛滴溜朝角落瞟，心知肚明，弯唇凑近她小声说：“那人呵，一进门坐到现在，除了去洗手间就没见他动弹过。”
那人是哪人，自然不必言说。
黄毛不拉着她多废话，挂着一脸笑去了别处。
云宝直奔角落，凑到重华身边坐下。
重华眼皮一颤，没抬眸。
“好巧，你们今天也来这里玩啊！”云宝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没应声，手机屏幕五花缭乱，正在游戏界面。
“你一直坐在这里玩游戏？”她问。
“嗯。”
“不无聊啊。”
他不理会。
云宝盯着他，又盯他的屏幕，视线来回。
她一直在旁边瞟，很干扰人。重华暂停游戏，侧头：“有事就说。”
“我没什么事……”她一顿，笑起来，“就是想跟你讲讲话。”
“……”
重华收了目光，继续打游戏。
云宝看他玩了一会儿，用食指戳他，“我给你唱首歌。”
他理也不理。
“重华？”她喊他，“你别玩了哎。”
重华手指不停，仿佛没听到。
云宝只能闭嘴。
他不跟她讲话，游戏她又不感兴趣，在他旁边干坐着无聊极了，她闷闷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半杯酒。
味道有点甜，酒味不重，云宝喝完又倒满，再喝了一杯。
她抱着手臂倚着沙发靠背，唱歌声和说话玩乐声在包厢里交织，有点吵，也有点别样的寂静。
脸开始热了，云宝用手扇风，起身去另一边点歌台。
“喔，云宝啊，要唱什么？”点歌台边坐着的人一见她，热情问。
黄毛这一帮人都认识她，不说她追重华追得起劲，前不久还一块收拾林江路，算起来也是熟人。
云宝报了个名字。
点歌的人帮她把曲目顶到最上面，在唱的歌正好结束，帮忙探身到人群里要了话筒给她。
“不用了。”云宝摆手没接，转身跳到点歌台对面。
一把立麦，还有一张高脚凳。八壹中文網
她坐在那儿，没什么人注意。大家都在玩，摇骰子，喝酒闲聊，打牌。
前奏响起，云宝脚尖在地上轻轻打节拍。她声音微低，不像一般女孩子娇柔嗓音，反而有些小沙哑。
昏暗的灯光下，一片吵杂，她悠哉转动高脚凳的坐垫，认真地唱。
是一首轻快的暗恋歌曲。
或许是知道重华专心玩游戏没空听，她一点都不紧张，更别提害臊。
唱到最后一段，副歌还剩一大半，云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小芯打来电话找她。
她从高脚凳上下来，给点歌台的哥们比手势，一边往外走接电话一边示意他可以切歌。
……
“我靠！让哥你是不是掉线了啊？！怎么突然就退了！这都半天还没重联？！”
坐在重华身边和他一起打游戏的男生独力难支，被杀得心力交瘁，忍不住伸脖子看了眼。
重华的手机屏幕一直停在退出后的大厅界面。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点出神。
男生没敢多问。
“嗯。”重华应了声，收了目光，把手机光亮摁熄，“不玩了，你打吧。”
包间墙上的大屏还是云宝没唱完的那首歌，人都挤在正中玻璃茶几边玩骰子，没人顾上唱歌，所以没人切。
字体颜色渐变，掠过整首歌的最后一句。
只有伴奏。
重华眼睑低垂，默了一会儿，黑屏的手机重新摁亮。
每天删一次的通话记录很干净，架不住云宝不厌其烦有空就找他，和她最近一次通话是中午。她给他打电话讲了一堆废话，这一通他还没来得及删。
视线停在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上。
重华抿了下唇角，抬指，点击编辑。
随手备注了一个数字“7”。
而后没再多看，收起手机。
云宝那一串没着没落的号码，被加进了他的联系人里。
云宝回了敏学的包间。
小芯没好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往那边跑，用不用我把你种到一中去扎根？”
校霸站出来打圆场：“嗨呀，年轻人，躁动一点很正常。”
云宝没说话，往沙发上一坐。
“怎么的情况，出师不利？”校霸见她兴致不高，凑过去八卦追问，“重华又给你甩脸色了？”
“甩脸？”云宝侧头：“他连正脸都没对着我。”
校霸一时语塞，“……你这也太惨了吧姐。”说着皱起眉打量她。
“看什么？”
“不是。我就看，你怎么瞧也不磕碜，不应该啊——”
小芯不爽，打断他们：“要不要我开个包厢给你们交流心得。”
“哎呀慕哥——”
校霸过去搂他肩膀，笑嘻嘻让他别冲。
话题一转没再说一中的事。
几个人坐下聊天，别人都喝酒，云宝伸手去端杯子，立马被小芯拿掉：“你喝什么喝，撒酒疯我们就扔你到这。”换了杯无酒精软饮塞给她。
云宝接过，没说什么。
很快，到切蛋糕环节，一帮人围着寿星公喷彩带、拉小礼炮，起哄热闹声不绝于耳。
寿星公站到立麦前，假模假式故意开始说场面话。台下一帮人拿小东西扔他。
“滚滚滚恶不恶心！”
“吐了，还让不让吃蛋糕啊？”
“妈的！云姐在哪？云姐赶紧揍他——”
被点到名的云宝，端着寿星公给切的一块巨大无比的蛋糕站在旁边笑。
包厢里众人打闹起来，说说笑笑，云宝没去中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她窝到角落，手里还端着没动一口的蛋糕。
灯光昏黄，角落比别处更暗。
云宝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纸盘上的蛋糕拍了一张，发短信给重华。
然后编辑文字：
【吃完蛋糕我们就走了。】
顿了顿，加一句：
【你少喝一点酒哦。】
想再说点什么，又怕说多了惹他烦，云宝叹了声，克制着收起手机。
……
玩骰子告一段落，鬼哭狼嚎的唱歌声重新响起。重华在包间角落的厕所外抽烟，懒散靠墙站，头顶昏黄灯光照下来，在地上打出一个混沌影子。
烟尾红红一点烧着，烟气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飘起。
拿出手机刷网页，突然跳出新消息提示。
云宝给他发了一张图片。老大一块蛋糕，奶油看着就腻味。
他没什么表情。刚要收起手机，又来了新消息。
一条说要走，一条让他少喝点酒。
刚刚坐在他身边，她喝水样喝了两杯酒，没几下酒味就飘到他那边。
脸还红。
也不知道是谁。
重华撇了下嘴角。手机摁到待机状态，揣回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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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唱k，晚上吃饭，流程很简单。
过生日的男生叫张哲，到常去的饭店定了个大桌的包间，一群人从皇朝湾出来，分几辆车打的过去。
云宝一直低头玩手机，凉菜开始上桌，她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