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筠萱依然一脸的平静,她默默地把地上的碎玻璃打扫干净,把水清理干净。
嘉俊妈肝肠寸断,哭着回到卧室,来到老伴的遗像前,对着遗像说:“老郭,你会保佑嘉俊平安无事的,对不对?”
范筠萱把嘉俊妈扶到床上,安抚她躺下。为了寻找儿子,嘉俊妈在外面连续走了五个多小时,早已疲惫不堪,眼睛因着急上火,布满了殷红的血丝,嘴角也起了水泡,极端的疲惫已经撑不住悲伤,她酣然睡去。
平时如夜游神般哭闹不止的睿睿今晚格外地乖巧,他似乎知道奶奶很疲惫,不忍打扰奶奶,径自安静地睡着。
此时的范筠萱心乱如麻,但她清楚,自己必须保持理智。她走到阳台,仰望夜空,或许只有寂静的夜能让她冷静下来。她的余光发现楼下有人在向她仰望,她低头向那人看去,那人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直觉告诉范筠萱,那人就是郭嘉俊。她迫不及待地下楼,楼下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幻觉?范筠萱的内心彷徨不安。她不甘心放弃,继续搜寻那个身影,目光不放过周边的任何一个角落。她突然抬起头,因为她的余光发现楼顶有物体在动。黑漆漆的夜空下,一个身影站在楼顶,范筠萱几乎要惊叫起来,虽然看不清脸,但通过身材和体型,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人就是郭嘉俊。范筠萱飞奔进楼,快速按电梯按钮,电梯门刚一开,她便闪电般地冲了进去……
楼顶上的人正是郭嘉俊。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头发蓬乱,目光呆滞,领带歪歪斜斜,衣服松松垮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嘉俊!”郭嘉俊似乎听见了,也似乎没听见,他依然一动不动立在那里。“嘉俊!”柔和而又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扭过脸,范筠萱站在他的旁边。范筠萱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里拉。
“嘉俊,这么晚了,你干嘛要来这儿?怎么不回家?”范筠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郭嘉俊一动不动,清冷的月光照在他木然的脸上,绝望的神情让范筠萱既心疼又担心,她柔声说道:“以前,有好事的时候,你总是跟我一起分享,现在,遇到了麻烦,你却要一个人扛,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经事吗?”
郭嘉俊依然不语,两行清泪从他的面颊上流了下来,在月光的照映下,泛着刺眼的冷光。
范筠萱说:“记得小时候,我养了一只小麻雀,它是因为翅膀受伤了才被我捉住的。后来我把它的伤养好了,它就飞走了。你现在也只是翅膀受了点伤而已,等好了之后,你还会展翅高飞的。”
郭嘉俊一脸悲怆地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一只大鹏,可以在商场尽情翱翔,现在我明白了,我就是一只小麻雀,根本不具备做成大事业的素质。”
“你是大鹏,不是麻雀。”
“我越来越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嘉俊,你今年是五十了,还是八十了?不才刚刚三十出头吗?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生意场上是没有常胜将军的。”
“做生意,成功不容易,失败了,想翻身,更不容易。我真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咱们这个家该怎么办?”郭嘉俊说话的声音是沙哑的,这是急火攻心的症状。
“好了,咱不说这些了,快回家看看妈,她都快急出病了。”范筠萱语气平和地说。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范筠萱的内心也是很痛苦的,但她必须隐藏苦痛,强作镇定。
经过这一番折腾,郭嘉俊和嘉俊妈都病倒了。范筠萱并没有把家里发生的事儿告诉外人,她委托王佳怡和任丽打理公司事宜,自己要在家里好好照顾老公、婆婆和孩子。
郭嘉俊和嘉俊妈因为上火而吃不下饭,范筠萱上网查询“上火吃不下饭怎么办?”网上说,上火的人不适合吃油腻辛辣刺激性食物,要吃清淡些,喝点青菜粥比较合适。范筠萱又在网上查了煮青菜粥的方法。她根据网上列出的煮粥步骤学着煮粥,尽可能把青菜粥煮得既糜烂又有营养。喝了范筠萱煮的粥,郭嘉俊和嘉俊妈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但他们都没有提及郭嘉俊被骗破产的事,因为这是他们无法面对的事实。
范筠萱突然接到瞿梅的助理殷丽芳的电话,殷丽芳请范筠萱和郭嘉俊吃饭,有事相求。不用想范筠萱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小荷的事,除了小荷,他们之间是没有交集的。她们一定是想让范筠萱和郭嘉俊帮忙说服小荷跟瞿梅去香港。若在之前,她一定会直接拒绝的,因为小荷和瞿梅之间的是是非非不是她和郭嘉俊能解决的,小荷的心结必须要靠瞿梅自己去解,她和郭嘉俊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且,就她的立场而言,她是支持小荷的。但她答应了,不为别的,为了让郭嘉俊能暂时从悲痛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让郭嘉俊好好梳洗一番,把胡子刮干净了,穿上得体的西服。郭嘉俊神情木然,他并没有完全弄清楚范筠萱带他出去的目的,范筠萱也没有跟他具体说什么,只告诉他,这事儿跟小荷有关。
在一个高档酒店的包间里,瞿梅告诉他们,明天就是小荷的生日了,她想请他们帮忙说服小荷能跟她在一起过生日。郭嘉俊的神情依然是木然的,似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瞿梅关切地问:“郭先生,你怎么了?似乎有什么心思?”
郭嘉俊目光呆滞,不语。
瞿梅笑了笑说:“郭先生以前给我的感觉总是意气风发的,今天却判若两人,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可以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郭嘉俊的嘴角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筠萱知道,郭嘉俊是个不太会掩饰情绪的人,在经受了重大打击之后还能做到谈笑风生的人,八成是个职业演员,而且是可以拿奥斯卡影帝的那种,郭嘉俊显然没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她索性跟瞿梅坦白了,说道:“他最近生意上遇到点麻烦,心情不大好。”
瞿梅又笑了笑,起身,说道:“你们跟我来。”说着,她向阳台走去。范筠萱、郭嘉俊和殷丽芳都跟着她来到了阳台。
瞿梅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说道:“看看这些芸芸众生,哪一个没有遇到过挫折和痛苦?咱们跟他们一样,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生的磨难,没人能逃脱。他们能够忍受辛酸苦涩继续为生活而忙碌,郭先生怎么可以这么一蹶不振?与其在这自怨自艾,不如让你的心再次猛烈跳动起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瞿梅沉着的神态、温和的语气让郭嘉俊倍感亲切,他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从麻木中恢复正常,他说:“我以前的生意虽然也有波波折折,但总体来说还算是顺风顺水。顺风顺水突然变成了暴风骤雨,我的脑子被彻底搞乱了。”
瞿梅笑笑说:“电脑还有乱码的时候呢,何况是人脑?你还这么年轻,年轻就是东山再起的资本。”
郭嘉俊苦笑,“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瞿梅问道:“郭先生,你现在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郭嘉俊转脸看了看范筠萱,说:“我家就一套房子,我跟银行做了抵押贷款。现在,破产了,最大的担忧就是,房子会被银行收走。”
瞿梅问:“你跟银行借了多少钱?”
“五百万。”郭嘉俊说。
瞿梅笑了笑,转脸对殷丽芳说:“丽芳,你开个五百万的支票给郭先生。”
殷丽芳点点头,离开。
郭嘉俊和范筠萱很是吃惊。郭嘉俊嗫嚅着问道:“您……您这是……”
瞿梅淡然地说:“银行的钱,我帮你还了。”
“您是说,您愿意借我五百万?”郭嘉俊问。
“不是借,是赠送。”瞿梅说。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平白无故要您这么一大笔钱。”郭嘉俊吃惊地说。
“平白无故?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往外送钱?你们帮我治好了小荷的眼睛,这是你们应得的回报。”瞿梅说。
郭嘉俊摇摇头,“这么大的回报,真地受用不起。”
瞿梅说:“我女儿的眼睛是无价之宝,你们帮我治好了小荷的眼睛,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范筠萱说:“我们帮小荷是出于自愿,不是为了回报。您能帮我们还银行欠款,我们非常感激,但这笔钱,算是我们借的,我们会尽快归还。”
瞿梅看着范筠萱,反问道:“五百万是那么好挣的吗?”
“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服装公司抵押出去,钱一定会还您的。”范筠萱说。
“抵押公司?这又何必呢?如果你们非要还钱,我还有一个办法。”说着,瞿梅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应用软件,说道,“这是我的黄金期货账户,里面差不多有三百多万美金。我大约在五年前投入了二百万,费了好几年的劲,也才挣了一百万。可能是因为我的操作太保守了,所以收益总是不尽如人意。最近长势不错,可我呢,总是很谨慎,轻易不敢操作。如果你们感兴趣,你们来操作,做得好,盈利八十万美金,折合成人民币就够五百万了。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下载这个软件,我把登录名和密码给你们,你们来操作,什么时候收益达到八十万美金,什么时候把这个账户还给我,这样,咱们就两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