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德福,宫廷掌印太监,本是皇帝的心腹。
实则早已暗投了皇后一党,如今唯皇后是尊。
萧坚进入东宫自囚前的那句话,似乎已然洞悉了元博的真实身份。
那到底是谁向他透露出了隐秘?
许君卿与太子并无联系,是她泄密的可能性并不大。
更不会是张余与崔三,此二人对元博忠心之至,断然不会暗中行此之事。
赵白眉与皇后更加不可能,向萧坚透露元博的身份对他们豪无益处,他们不会做出徒劳无功之举。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是万宗德了。
而万宗德透露信息的目的又是什么?
元博无奈苦笑,转头望了德福一眼,淡然道:“带路!”八壹中文網
之后,便跟随对方而去。
上官瑛此时召见并不意外,元博甚至可以预料到她的用意。
片刻后,来到皇后大殿中。
同样是摒退左右,上官瑛坐在主位上,身前垂下一道珠帘。
赵白眉则还是一副老太监的模样,站在珠帘之前,此时正一脸肃然地盯着元博看。
稍微不同的是,上官瑛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人影,珠帘垂幕之下,却也看不清容颜。
元博走过去,佯装谦卑,喊了一声皇后,却没有行大礼。
上官瑛冷哼了一声,还未说话,她身旁的年轻男子已然开口怒斥道:“大胆奴才,见到当朝国母,竟然不行跪拜大礼,你是想杀头吗?”
宫廷的等级极为森严,在后宫,除了皇帝以外,便是这位皇后一言九鼎。
寻常人肯定不敢在上官瑛没有表态之前,就胡乱插嘴。
这人胆敢如此,而上官瑛见后,也并未出言斥责,只能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上官瑛的嫡子,早早就被封了亲王,并就藩的吴王萧永。
上官瑛成为国母以后,就萧永一个孩子,自然对之尤为宠溺。
也就只有她这位恃宠的嫡子,敢当着上官瑛的面抢过话锋。
说话的同时,萧永走出了珠帘之外。
乍看之下,此子倒是颇为俊朗,英气勃发,穿着一身亲王蟒袍,脸上居傲十足,藐视的神色,极具优越感。
同为亲王,他与离王萧天云又略有不同,权势不同,身上的蟒袍也不同。
萧天云乃是先帝亲封,年轻时颇具将才,素有战功,与萧永的“子凭母贵”多了一份潜在的威望。
元博也盯了萧永一眼,不卑不亢道:“吴王殿下喊微臣奴才,不知是殿下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若微臣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盟友才对。皇后乃是胸襟宽广之人,既是私下见面,又岂会在意此等缛节?”
萧永一听,眼神淡漠,再次怒斥道:“盟友?你一介武夫,见不得光的暗卫,连以真面目示人的资格都没有,还妄称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当真是不知好歹,本王就问你一句,你跪不跪?”
元博却是冷笑,反而将自己的身板挺得更直。
萧永脸上一怒,“狗奴才,居然敢忤逆?”
说着,便直冲过来,扬起手便一个巴掌打过来。
在这间隙,元博倒是巍然不动,既不闪躲,也不出手阻拦,似有笃定萧永不会真的敢打,或者上官瑛与赵白眉会出声阻止的样子。
果不其然!
萧永的手在即将打到元博脸上时,戛然而止。
意外的是,并非其余两人阻止,而是萧永自己停下了手。
下一刻。
萧永换上了一副颇具赞赏的脸色,收回手,轻笑道:“好!大理寺的金面首座果然有些胆识,并非欺软怕硬之辈。但仅凭胆识便想成为吾等的盟友,显然还不够。而且你所做之事,也有悖盟友之约。”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上官瑛身边。
元博仍是冷笑,笑而不语。
这时候,上官瑛依旧沉默,赵白眉却是开口了:“吴王说你行有悖盟约之事,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元博这才回道:“禀师尊,不知弟子行了何事有悖盟约?”
既是在赵白眉面前,想必萧永也已然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此番倒也明着喊赵白眉“师尊”。
赵白眉冷冷道:“故意装傻?为师可听说了,那孽子萧笙公然在云州喊你先生,你是有暗中辅佐他,与为师对抗的意思?当初,为师同意让你留她们母子一命,是为了扳倒太子。如今太子失势,此子已然无用,你早就该在云州将之除去。为何还将之带回京城?”
“此番作为,岂非有悖为师与皇后的盟约?”
元博早知此事必然难以逃脱赵白眉的眼线,必遭其责问。
且不谈太子因何真实原因被迫下了罪己诏,他既已失势,恐再难有出头之日。
那么,萧笙便再无利用的价值,在赵白眉等人眼中,便急需除之后快。
元博留之回到京城,就显得有些“异心”的迹象。
此时,元博却异常淡定,不紧不慢道:“师尊所言极是!不过话虽如此,但太子落败之后,吴王就可一路通途,登上大位?那倒也不尽然,离王萧天云仍在,且太子只是自囚东宫,仍顶着储君的名头,亦可产生阻滞。吴王就藩多年,且资历尚浅,在内阁朝中还不足以独当一面。在略有建树之前,如何能服众?”
赵白眉肃然道:“哦?你分析得如此透彻,但这与你留下萧笙有何关联?离王,为师自有办法对付,但这萧笙已然无用。”
“非也!师尊大智若愚,未免有些当局者迷。萧笙非但有用,而且有大用。要想让吴王短时间内获得威望,并有所建树,便要善于利用,对比成优劣。萧笙被困冷宫数年,早已与朝廷时局格格不入。留着他,不成大碍。反倒可以利用他身后的吐蕃势力,为吴王所用。”
“哦?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失势之后,朝中众多皇子,便只剩下萧笙与吴王能成新的储君人选。站在吐蕃人的角度,吐蕃王肯定会希望他这个外甥能登上大位,故此定会全力支持萧笙夺位。如果我们此时出手杀了萧笙,吐蕃必会进犯,于我们并无益处。还不如留着他,借助吐蕃的力量除去离王,最后再收拾他。届时,朝中只剩下吴王一人得势,大位岂非垂手可得?”
“你的意思是,你留下萧笙性命,是为了对付离王?”
“没错!太子自囚后,失去监国之权。离王独揽大权,萧笙想要夺位,定会认定离王为最大的障碍。我假意辅助萧笙,先利用他除去离王,而后卧底在其身边,暗中为吴王行方便之事,岂非更好?萧笙一旦此时身死,吐蕃借口犯境不说,也相当于为离王扫清了障碍,并不利己。还不如,让萧笙活着与离王争个你死我活,最后我们渔翁得利。”
赵白眉听后,目光流转,深沉不已。
元博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倒也令他深有同感。
事实亦是如此,太子之后,萧永想要上位,仍需过了离王那一关,而萧笙则显得不足为虑。
孰轻孰重,赵白眉老谋深算,不可能不知。
稍顿之后,赵白眉复而开口道:“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但萧笙有吐蕃王相助。若除去离王之后,他伺机坐大,我们岂非养虎为患?”
元博冷笑道:“这点,师尊尽管可以放心。萧笙坐大不了,有弟子在他身边蛊惑,他只会弄巧成拙。再者,他有吐蕃的背景,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试想一下,朝廷百官岂会让一介外邦的“外甥”皇子上位?即便萧笙击败了离王,并在吐蕃的帮助下建功立业,内阁与朝廷百官也不会支持他。而吴王乃是嫡出之子,继承大位,更得人心。”
这话说完,不仅是赵白眉眼前一亮,就连萧永脸上也是显出喜色。
原以为元博收萧笙为徒,是对赵白眉有了异心。
但听此一说,却像是在为萧永着想,且想出的计谋还甚为精妙。
利用萧笙与其身后的吐蕃势力扳倒离王,萧永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而萧笙特殊的身份,使之难以得到朝廷百官的拥护。
最终皇帝一死,萧永自然就是大位的唯一人选。
赵白眉的目光变得缓和了不少,点头道:“徒儿心中所想,当真是如口中所说,并无异心?”
元博正襟道:“弟子自幼乃是师尊教导,并抚养长大。我是何等心性,你还不知?若我真有异心,早已曝出你的隐秘。”
“好!吾徒儿能有此着想之心,也不枉为师对你一番栽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诱导萧笙与离王相争?”
“如今,朝廷形势微妙。较为迫切的,便是收复燕云二州。谁能主导夺取对突厥之战的胜利,便可居大功,获得民心所向。我需要皇后的配合,务求此战过后,离王与萧笙,乃至吐蕃都将被瓦解。”
一直沉默的上官瑛听此,说道:“你想让本宫如何相助?”
元博回道:“云州城已毁,正是朝廷击退突厥的大好时机。不出意外的话,内阁下一步便会再次集结兵力,命张风晓收复云州,便剿灭占据燕州的阿史那残部。我要皇后暗中推波助澜,促使朝廷让萧笙作为辎重官,支援大军作战。”
听此,上官瑛母子却对视一眼,露出了不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