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何传召两位皇子回京,可谓路人皆知。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杨致所料不差,皇帝果然没给两个兴冲冲的宝贝儿子什么好果子吃,甚至可以说是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自从宁王赵当与康王赵敢三月初五日抵达灞桥馆驿后,就硬生生被晾在那儿,连续数日无人理会。过了整整四日,皇帝这头还是毫无动静。
这一日辅王雨农与新晋内阁大学士张谦一同前往御书房奏事,张谦在告退之时小心赔笑道:“皇上,宁王与康王抵京已有数日,您看是不是……?”
“嗯?”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张卿,莫非你以为朕老糊涂了么?朕的记性向来好得很。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明知皇帝言语不善,张谦仍然叩奏道:“两位王爷既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更是于大夏建有大功之臣。遭受如此冷遇,于情、于理、于制都说不过去。微臣斗胆妄言,万望皇上恕罪。”
皇帝冷哼道:“此事朕自有主张,无需张卿操心,勿再多言。”
二人告退之后,张谦脸色如常,并无半点惶恐不安,嘴角隐隐还挂着一丝的笑容。王雨农却是微微摇头,眼神中多了几分鄙夷:此人好深重的心机!
张谦出身贫寒,是大夏有名的能臣干吏,其经历本身就是一部活生生的草根士子教科书。他是现任大夏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批录用的科考进士,年仅二十就入仕为官。由最基层的八品县丞一步一步干起,在官场打拼了二十余年,刚刚年过四旬就官至户部尚书。百万夏军长年对外征战,负责后勤保障的户部尚书乃是诸多部院中头一号苦差事。然而在张谦任内,国库几无过夜之银虽是常事,却从未扯过皇帝的后腿,也从未向皇帝诉过苦,因此极得皇帝赏识而擢升入阁拜相。
这么一位官场资历无比扎实的仁兄,早已打熬成了人精里的人精。谁敢说他经验不丰富?谁敢说他缺乏政治智慧?皇帝这般对待二王是何用意,谁敢说他会看不出来?可他就是要说。
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会有专职内侍载入起居注。张相谏言皇帝善待二王之事,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满朝皆知。且不说一根头都没少就已坐收敢于直谏之名。宁王与康王无论将来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埋没他张相这个人情的。
现今内阁宰辅有七位大学士,除了徐文瀚之外,只有张谦尚未过知天命之年,正是一个政治家的黄金时期。辅王雨农与次辅吴青原都已是年过七旬须苍苍的老人了。很快就要给年轻人腾地方了。若说张谦没有一点想法,反而是不正常了。最不济也只不过是被皇帝斥责几句罢了,立足现实,着眼长远,很划得来啊!
抱有为前途打算的想法的人,张谦绝不是第一个。
是人就知道,呆在馆驿里的两位爷中的其中一位就是未来的皇帝。大夏律并无明文禁止朝臣官员互有私交往来,为了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现在冒点无关痛痒的小风险还是值得的。在观望了两三日、仍无召见二王的圣旨颁下之后,朝中文武便6续有人前往灞桥馆驿拜望相迎了。只不过无一人敢身穿官服,且品级不高、多在五品以下、年龄罕逾四旬者占了绝大多数。
赵当与赵敢羽翼已丰,都是统率重兵打得对手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物,岂会是等闲之辈?奉召回京就是为了争储而来,身边怎会少得了心腹幕僚谋士?心知一同抵京的小花招玩砸了,触了皇帝的霉头。没准争储的考验从这一刻就开始了,谁沉不住气谁他妈简直就是傻子!
所以二王十分默契的不急不躁,耐心等待皇帝降旨传召。而前往灞桥拜望相迎的官员们,无一例外的都吃了闭门羹。虽然各自遣了身边的管事主簿出面支应,但连拜帖都不收。只干巴巴的撂下一句“我家王爷不见外客”,连一句象征性的答谢都没有:开玩笑!连皇帝老爹的面都没见着就吃了瘪,你还敢在馆驿接见朝臣?笼络人心的下半句,通常是图谋不轨!
皇帝将两个儿子扔在灞桥馆驿足足晾了五日。直到第六日一早才下旨:命文渊阁大学士王雨农、枢密院太尉陈文远出城迎接两位皇子,恩准二人使用亲王銮仪,即刻入宫见驾。
王雨农与陈文远分列文武席重臣,明旨许用亲王銮仪招摇过市,皇帝算是给足了两个儿子面子。甩了耳光再给一颗甜枣,原就是皇帝玩得炉火纯青的拿手好戏。
出宫途中。陈文远叹道:“雨农,不瞒你说,老夫是认同前日张相谏言的。凭心而论,两位皇子确是为大夏建有大功之人,不管皇上这般料理是何用意,都稍做过了一些。”
王雨农嘘声道:“文远慎言!皇上实乃一片权权爱子之心,难道还要我为你逐字解说么?此前两位皇子手握重兵,麾下千军万马,确然威风无限。皇上晾了他们几日,正是为了消磨他们锐气,让他们收一收傲气。须知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长安!在考量二王的心胸器量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醒他们,日后在庙堂之上的处境,未必会比领军征伐轻松多少!
“还有一节,可知皇上为何命你我二人前去相迎?皇上知道两位王爷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想让他们甫一入京就与朝中重臣私相勾连。你我是什么人?官至极品,行将致休,都是黄土埋到脖颈上的人了,还有何欲何求?”
陈文远笑骂道:“你这老货!老夫不过是叹了口气,就招来了你那么多话。老夫好歹带兵打了一辈子的仗,若真是个直肠子傻瓜,焉能活到如今这把年纪?”
旋即正色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命你我二人今日出城迎接二王么?因为明日一早或许又会有一道圣旨颁下了。”
王雨农停步问道:“哦?皇上明日是何旨意?”
陈文远压低声音道:“枢密院三日之前便已接到潼关守将叶闯密报,勇毅大将军、三等镇南侯卫飞扬仅率十名亲兵,已轻骑入关。昨日黄昏日落卫飞扬歇马投宿之地,距离长安不过百余里了。”
王雨农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位王爷就是再多晾上十天半月,皇上也万万不会着急的,而此人却是一刻也等不起!”
陈文远一双老眼中登时焕出一种莫名的热切:“老夫先前做梦都没想到,在垂暮之年不仅看到大夏出了一个杨致,还出了一个这样神奇的天才少年!只要有此二人在,试问将来有谁能与大夏争锋?”
“雨农,且不说其他,卫肃有子若此,便胜你我多矣!此前那小子年幼,怪老夫没有在意。这番回京,皇上怪不怪罪的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王雨农脸色凝重的道:“你老则老矣,别害了人家孩子。正因年幼,将来说不清还会有何变数。也真难为了这孩子了!可惜!可惜!”
陈文远昂挺胸,扔下他径直大步前行:“你别忘了他几个结义哥哥都是什么人了?能有什么鸟变数?又有什么好可惜的?明日别人我不敢说,杨致那厮是一定会去灞桥迎接的!时候不早了,快走,快走!”
虽然皇帝一早就下了旨,但等王雨农与陈文远铺排出全套亲王銮仪带领一干官员赶到灞桥,两位皇子又人五人六穿街过市来到宫门之外时,已经过了午时到了未时初刻。按照大夏朝仪规制,迎接统兵将帅或是任事亲王回朝,乃是十分严肃、不得有半点马虎的大事,是以满朝文武无一退避,只陪着皇帝干等,十有**是饿得头晕眼花,但无一人敢有半句怨言,总算听到了几道宫门处值守侍卫与内侍亢声高唱通报。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未宣两位皇子同时觐见,而是先召康王赵敢上殿,而且仅有寥寥数语,简单得有点离谱。
在赵敢行了三跪九叩的面君大礼后,皇帝微一颔,如话家常一般温言道:“敢儿,一路劳顿辛苦了。朕近来心多事忙一时无暇,你且回府好生与家人团聚,安心待朕旨意吧!”
接见赵当时的话语别无两样,只多问了一句:“当儿,你可知朕为何先召敢儿觐见么?”
赵当叩拜奏道:“儿臣以为,儿臣与三弟乃是手足兄弟,孰先孰后无需计较。父皇这么做自有道理,儿臣不敢妄自揣度。”
赵当不假思索的这么回话,可谓四平八稳无可挑剔。皇帝满意的点头道:“圣人都说长幼有序,你年长为兄,难得你有这份轩阔气度。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尽可放心,朕断不至于厚此薄彼。然而容朕说句诛心的话,说你心中没有想法,那绝计是骗人的。你且猜上一猜,朕为何先你召见敢儿?”
赵当再度叩答道:“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很简单。”皇帝阴笑道:“因为幽州到长安比随州要近嘛!你说呢?——退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