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云听了杨致与徐文瀚对皇帝遇刺幕后背景的一番分析解说,隐隐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神色言语间颇显兴奋,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大夏立国之初的疆域仅在贫瘠的西北金城一隅,如今版图已占中华半壁,国势空前强盛,不仅是无数热血子弟的累累白骨铺就,也是由难以计数的金山银山砌成。秦氏是皇帝亲手扶植起来的御用财阀,在与皇帝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的二十余年间,非但构筑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而且还博得了大夏富的美名。但是近年来随着大夏疆域版图的扩展,皇帝伸手要钱的胃口也越来越大,秦氏一方面是不堪重负敢怒不敢言,一方面又不敢不给。而皇帝也意识到秦氏一家独大之弊,开始有意进行遏制打压,有心培植另一家新兴财阀与其牵制抗衡。
经过废太子赵恒这么一闹腾,皇帝自知可能时日无多,选择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成了有生之年最要的任务,东征西讨的脚步也该消停消停了,秦氏在今后几年自然也能跟着缓一口气了。
徐文瀚摇头道:“拥兵自重雄霸一方的诸侯,我想大夏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了,至少在皇上驾崩之前是不会存在了。我入京为官已近两年,如不曾看错,种种迹象表明,皇上看似夏秋鼎盛,实则自知龙体欠佳,早已在着手铺排后事。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子能征善战,都有独当一面之才,可一旦翻脸相向,大夏立时就会陷入分裂境地。此番皇长子赵恒妄图谋逆,更令皇上深刻认识到这个隐患的严重性,绝不会再给宁王和康王各自坐拥数十万雄兵的机会了。不出意料的话,在这几日之内就会颁下旨意,对两位统兵皇子进行大肆褒奖之后,以召他们回京述职为由削去兵权。事实上宁王、康王、越王都有被册立为新太子的可能,在皇上决心未定之前。也绝不可能再打他们去千里之外领兵征战了。”
秦空云轻松的笑道:“若不是大哥与三弟用心留意了越王的种种表现,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个小鬼头也在皇上的考虑之列。三位皇子都瞪大眼睛盯着金銮殿那张龙椅直流口水,我就说会有好戏看了吧?”
杨致懒洋洋的道:“宁王和康王那两个小子,恐怕巴不得自家老爹与兄弟一夜之间死个精光才好。这种烂戏没有半点人味可言。想一想都恶心,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即便是看戏,也得站在皇帝身后离得远远的,千万别惹上跟哪位皇子勾三搭四的嫌疑。”
徐文瀚点头道:“三弟所言极是。二弟,你若想秦氏看戏看得安生一些。不妨劝令尊小小凑个热闹,向皇上上呈一道密奏。”
“小小凑个热闹?大哥的意思是……?”
徐文瀚晒然一笑:“不过无关痛痒的小花招而已,二弟不用如此紧张。令尊的密奏大致可以这么写:经过太子意欲谋逆这场变乱,皇宫大内难免有所污损,秦氏自愿拿出年前年后平抑长安粮价所获之利,以供整葺。而后令尊可以为子孙计为由,软语为秦氏子弟求官。”
凭心而论,秦空云文武双全、胆略才识过人,在这纷争乱世中完全可以跻身于顶尖人才之列,然而未能踏入仕途一展抱负。一直引为憾事。登时闻言大喜,随即又黯然道:“所谓平抑长安粮价,不过是说得好听一些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还不清楚吗?不瞒大哥与三弟,这次操纵粮价涨跌确然获利甚丰,拿些银两出来那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家父在我幼年时即有严命,秦氏子弟行商聚财远胜于做官。恕我狂妄,秦氏子弟并非无能为官,也不是不想做官啊!”
“二哥何至于如此气短?”杨致肃然直言道:“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令尊的一片苦心。没能领略到秦公的胸怀气魄!秦氏之所以能成为秦氏,之所以是天下间任何人都不敢小看的秦氏,是因为令尊骨子里一直是将秦氏摆在与皇帝对等的位置!在秦公看来,秦氏子弟之佼佼者何需做官?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做官!在这纷争乱世。身负富可敌国的背景而涉足官场,必定是满天神佛竞相拉拢的对象,怎能绕得开权力争斗的烂泥潭?但有行差踏错,怎可保证不会祸及秦氏全族?一个左手握有权势、右手握有巨财的秦氏,敢问皇帝又如何放心得下?”
“秦氏子弟不是不能做官,而是时候未到。自古以来。大乱之后必是大治。天下迟早会归于一统,大夏皇帝与秦氏的利益同盟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解除,随着秦氏子孙不断开枝散叶,未必人人都具经商之才,未必人人都能恪守不入仕的祖训。”
秦空云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杨致拍着他的肩膀道:“我把话扯得远了,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大哥说得不错,令尊上呈这道密奏确实无关痛痒,对秦氏与皇帝的关系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这道密奏要传达的无非两层意思:一是因为废太子赵恒护驾返京途中的情势展远不如我们预期的严重,所以通过粮草扼其咽喉的英明决策就变成了一个幌子,变成了一桩纯粹的生意。皇帝何等精明?他会看不出粮价一涨一跌当中的含金量?打他几十万两银子,既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又是为秦氏、为我、也可以说是为大哥把屁股擦干净。谁敢保证不会有刺儿头参劾我们国难财谋私利?谁敢保证皇帝以后不会翻老账寻我们的晦气?皇帝本来就是个讲求实惠、要钱没够的主,纵然心知肚明也不会去揭破,只会欣然笑纳。”
“这第二层意思,便是秦公与皇帝之间心照不宣的韬晦之术了。皇帝待秦公亦臣亦友,二人合作了多久,秦公就与皇帝周旋了多久,彼此知根知底太过了解了。皇帝能挫败太子一党逆谋重掌乾坤,仅凭偷天换日助皇上脱险这一节,秦公便应居功。秦公明为开口为子孙求官,实则是婉转表功,委婉表示对皇上有所不满:既得为你卖命,又得为你挣钱。到头来还没落着什么好,还不如撂挑子图个轻松呢!”
徐文瀚笑道:“这道密奏中蕴含的两层意思,皇上自会心中雪亮。如三弟所言,皇上银子会照收不误。言语上少不得还要抚慰褒奖一番,求官则会含糊带过。不过近期内能不向秦氏伸手,则尽量不会来麻烦秦氏。秦氏看戏岂不是能看得安生一些?”
秦空云啧啧赞道:“想不到大哥与三弟心机缜密精细至此!空云愚钝,委实惭愧!那么在皇上平定朝野局势之前,非但是我秦氏。大哥与三弟想必也可多躲得几日清静,我们便只等着安心喝公主与三弟的喜酒了!”
“我与三弟未必躲得了清静。”徐文瀚连连摇头道:“二弟,请恕愚兄直言,以令尊的眼光,选你接班执掌秦氏,难道你的心机还会差了?你我兄弟情同手足,就没必要有意藏拙了。”
杨致也嗤道:“二哥,就如当初我助你抗击劫杀黄金的情形一样,你这人什么都好,最让我腻歪的就是这点子德性。如我不曾猜错。今天你是聆听了老爷子的训示之后,才到我这里来的吧?我也不怕你不高兴,咱们兄弟相处,只有四弟飞扬让人感觉最过痛快爽利。不错,我承认我杨致也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主。但这世上若是没有几个无话不谈的、纯粹一点的兄弟和朋友,未免会活得太过无趣了。”
秦空云脸色一红,讪笑道:“大哥与三弟多心了。——如今朝野大局已定,大哥为何说与三弟还躲不了清静?”
徐文瀚正色道:“皇上乃雄才大略之主,早在出其不意反击太子当晚,连夜召见老太尉、王相、福王与我时。就已着手安排下一步布局了。废黜太子之后,皇上的重心是对内,而不是对外了。”
“依我看来,皇上的意图无外乎如此:卫肃在军中素来深得人心颇有威望。皇上传召老太尉陈文远出山,是虑及他的资历、德望、人脉都胜过卫肃,用以压住军方势力的阵脚。与此同时,有周挺掌握二十万精锐禁军,有叶闯把守住长安门户潼关,谁还能兴兵作乱?谁又敢兴兵作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携太子御驾亲征,确实是给了太子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像皇上那样的人,是绝不会在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
“朝廷的琐碎民政一直是由太子署理,王相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有他支应当属无虞,断不至于令朝政瘫痪废弛,政令阻滞。三弟思维敏锐、勇悍难敌,手握御赐金牌,享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等于是皇上手中用于震慑诸方势力的一把利剑。暂留他在长安随时听用,皇上足以应付任何不可预料的突事件了。皇上默认三弟将太子谋逆主谋的黑锅扣在了赵天养头上,一个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皇帝的远房族叔,抬出福王自然是为了安抚皇族的情绪。”
“皇上如此安排,便大可以充分保证大夏的正常运转了。”
书房的地龙烧得整个屋里都暖烘烘的,徐文瀚说到此处,自斟自饮了一杯,脸上泛起了些许兴奋的红光:“太子背后的李氏一族,早就是皇上不足为外人道的一块心病。李氏一门三侯世袭罔替,先皇言犹在耳,李氏背后又是金城关中两地的老牌豪强势力集团,皇上暂时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因此皇上断然不会以太子谋逆事件为由大事株连,不会对李氏赶尽杀绝,但借机削爵夺官、将他们赶出朝廷,那是肯定的。自古以来,但凡有所作为的君主,都将外戚势力视为一大隐患。此番李氏与卫氏同时垮台,委实意义深远,或可保往后数十年间大夏无外戚干政、乱政之忧。皇上怎会随便浪费这样的机会?”
“皇上看准了,金城关中的老牌豪强势力集团因摸不清皇上这次的底细,只会蓄势观望待变。其实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短期内绝不会主动启衅去动他们。可皇上仍要防着他们变,只要有你秦氏鼎力支持,皇上也不怕他们变!从这一节上来说,皇上在近几年间都不会伸手要钱太狠,不会轻易得罪秦氏。但是在皇上与令尊之间,彼此都需要表明一个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微妙态度,所以我才建议你劝令尊上呈那份密奏。”
秦空云挠了挠头问道:“微妙态度?这我就真不懂了。大哥,你方才说的都是别人,……那你呢?”
杨致不禁插言道:“这又什么不好懂的?秦公无非是想用一种不会留下把柄,皇帝又能接受的方式告诉皇帝:既然得了便宜,以后就该少卖点乖。秦公以前是把自己与皇帝摆在对等的位置,为什么要为子孙求官?一是表明秦氏绝无威胁到皇帝江山的野心,二是表明你逼得太狠就别怪我撂挑子,三是即使撂挑子也要为子孙求官,在大夏为官就是为臣了,君臣之间还有对等可言吗?简单说来,秦公想说的与皇帝想要的只是一句话:只要你皇帝不是太过分,我秦氏就一力死挺你到底!”
“至于大哥干什么去,这还用问吗?皇帝得用他审案啊!皇帝知人善任,已然认定大哥有宰辅之才。大哥是新近擢升至相位的新贵,品才卓越却不迂腐死板,身后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的背景。皇上用大哥主审太子谋逆一案,既不用担心他会偏袒太子、想方设法为太子脱罪,更不用担心他会添油加醋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将太子往死里整。如此一来,皇帝是最感轻松的,也能真正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处置太子。”
徐文瀚苦笑道:“天威难测,皇上是否有意用我主审太子一案,现在还不好妄下定论。无论皇上用谁主审,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存在轻松一说。如若果真如此,至少可以断定皇上无意取太子与卫肃的性命。我想明日相关圣旨就会如雨一般颁下,一切自会见分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