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侍卫绝大多数在杨府应差当过值,或多或少得过杨氏父子的好处。八一中??文网?w?w?w?.依杨致今时今日的声望地位,放眼大夏也没人敢怠慢。是以他刚一出现在宫门外,一众侍卫都亲热的主动上前见礼。皇帝携太子御驾亲征南唐未归,这位大爷昨夜又从水云观强行带了公主回府,今日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侍卫们用脚后跟想一想都知道他是因何而来。虽然无人敢妄加搭讪议论一字,却尽皆是一脸色色的暧昧笑意。待他表明来意,自然有人飞也似的前去向梅妃禀报。
杨致还未靠近梅妃寝殿,就嗅出了一丝异乎寻常的紧张气息。
大凡在雄才大略的皇帝眼中,江山永远排在第一位,后宫妃嫔既没有妄自干政的胆量,也没那个机会,大夏宫闺还算平静清明。皇帝虽妃嫔众多,却无好色之名,后宫并无浓郁的争宠气氛。在皇帝至高无上的凛然威权下,不仅皇后谨慎自处,纵然温婉贤淑如梅妃,也未得到特别宠爱。而今日远远一眼望去,梅妃寝殿四周明显戒备森严,当值侍卫人数较之往日至少多了一倍。
杨致自接到徐文瀚召他急回长安的密信那一刻开始,始终不相信太子赵恒有铤而走险弑父篡位的那个胆量与气魄。他有一种直觉,卫肃才是这场阴谋的总设计师。他与卫肃仅在朔方面对面的打过一次交道,卫肃的勤俭亲厚和谨慎自律给杨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心底原本对卫肃还抱有一丝不想与其为敌的幻想。现在身临其境的亲身感受证明,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多么的愚蠢而可笑。
皇宫禁卫的异动自古以来就是人臣大忌,通常是与“谋逆”、“政变”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除非有皇帝的圣旨,否则形如雷区轻易不可触碰。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是皇室宗亲,可现在他就这么干了。如果不是拥有大夏第一名将、太子的岳父、枢密院太尉等诸多耀眼光环的卫肃背后支持,他赵天养岂敢越雷池半步?偌大的皇宫确然已处于卫肃与赵天养的严密控制之中,理由很强大很充分:肃清宫禁是为了迎接皇帝班师还朝,越王身负监国皇子重责,加强戒备严加保护也无可厚非。
太子一系并没有因越王尚未到开府建衙的年龄就放松对他的警惕。像梅妃那样头脑清醒的女人不会看不明白,这是卫肃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变相劫持。
杨致曾对耿说过一句话:作为一名夏军高级将领,卷入政治争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是很可悲的。现在自己还有底气对耿这么说吗?令他十分心寒的是。将要与之为敌的不只是平素深为敬重的卫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包括义弟卫飞扬和舅兄沈重。他蓦然现,所谓人性与私交,眨眼间就成了极为奢侈的字眼。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现在绝对不是心灰意冷、唏嘘感叹的时候。杨致行至中途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这次进宫先要求见的不是梅妃,而应该是皇后。安贵侯被他整得凄惨落魄,李氏一族无疑视他为不共戴天的死敌。梅妃的想法并不难猜,皇后显然比卫肃要容易对付,何不先看看自己的分量如何?或者说,皇后会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码?福王与耿这帮人又会怎么想?老子像死了老子娘似的紧赶慢赶了八天,让太子一系与福王等人有那么几天睡不踏实,那完全是应该的!
仔细想来,杨致举家迁居长安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还是头一回正式拜见皇后,对皇后是啥模样的印象都甚是模糊。皇帝御驾亲征在外,皇后“母仪天下”,若不是他心下对自己所谓大夏重臣的身份没有太当回事,远行归来先向皇后问安本是理所应当。
这段时日貌似风平浪静,实则是心照不宣的非常时期。可想而知,皇后在太子集团中的地位之重要绝对不亚于卫肃。皇宫禁卫与长安城防已然尽在掌握,皇后对诸方势力的动静了如指掌,杨致昨夜密回长安自然瞒不过她。
杨致临时决定先行求见皇后固然是突奇想,皇后也是大大出乎意料。皇帝曾云此人素来持才不羁。丝毫不惧皇权之威,骤然回京多是为图谋接掌禁军大将军之位。微服离京数月,对李氏一族在山东的利益毫无触犯,莫非这厮是为皇帝百年之后留余退路有意修好。想做个墙头草的角色?
听到值守太监的禀报,皇后登时大皱眉头,喃喃自语道:“此人接长秀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求见本宫,却是为何?……来人!传飞虎侯晋见!”
这个年代极重长幼尊卑之别,皇宫大内就更不在话下。皇后是后宫之主,所居寝宫明显比梅妃寝殿奢华壮丽。
杨致心下感叹:太子业已年过三十。皇后显然已不再年轻。梅妃尚有两个儿女陪伴居住,皇后除了太子外别无子女,一个老女人独自守着这么大的一座宫殿,其中滋味恐怕比守着一座华丽鸡舍的老母鸡好不了多少。狂热的参与权力争斗或许是排遣孤寂的唯一宣泄,难怪高墙深宫内会催生出诸如吕后、慈禧之流的变态老女人!
皇后自幼出身金城豪门,后来又由太子妃而贵为皇后,终生极尽富贵,所谓居其体养其气,自有一番高不可攀的雍容华贵气度。皇后年约五十上下,好在老脸上并没有涂抹大量仿瓷涂料,以试图徒劳的遮掩年龄,还不是那种令杨致倒胃口的老妖婆形象。
“微臣杨致,恭请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像这样的强势怪物,任谁都不敢小看,皇后当然也不例外。一边脑筋飞转揣度他的来意,一边伸手虚扶道:“免礼。赐座。看茶。”
杨致空有一等侯爵而无实职,皇后赐座看茶,已是接见人臣时少有的高规格礼遇。二人假惺惺落座寒暄的同时,都在打着腹稿,为各自的目的暗暗罗织话题。
皇后满脸慈祥的率先开口道:“听闻飞虎侯奉旨微服离京巡查,定然是不负皇上重托满载而归了。不知是何日返京的啊?”
“启禀娘娘,微臣因风雪误了行程,昨日方才抵达长安。微臣无能。离京已有数月,皇上的嘱托仅是小有眉目。微臣此番回京并非有心半途而废,而是情非得已另有要事。今日厚颜求见娘娘,一是尽人臣之礼向娘娘请安。二是望娘娘垂怜,为微臣排难解惑。”
情非得已另有要事?这么快就切入到正题了?皇后不动声色的道:“飞虎侯一路辛苦了!你刚一回京便来看望本宫,本宫甚感欣慰。不知飞虎侯因何疑难而仓促回京?不妨先说来听听。若是本宫力所能及,自当为你说话。不过本宫把丑话说在前头,皇上携太子御驾亲征未归。国家自有法度,若事涉军国重务,本宫便爱莫能助,飞虎侯只能具折送呈监国皇子越王与四位佐理重臣商裁了。”
杨致暗自好笑之余,不禁暗骂:你个老娘们在老子面前还装什么大尾巴鹰?这个当口只怕没人比你更关心“军国重务”了吧?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给谁看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试探我?我还想试探你呢!
结合刚才在路上萌生的感叹看来,让赵妍摆脱公主身份的桎梏,脱离沉闷压抑到足以令人变态的皇宫,享受正常人的生活,无异于做了一桩救人危难的大善事。
他本来就脸皮不薄,此刻要他强壮羞惭也装不出来。侃侃言道:“若是关乎军国重务,自然不敢劳烦娘娘挂心。说来惭愧,此事亦公亦私,委实令微臣好生为难。微臣在重阳之日陪皇上痛饮,乃至酩酊大醉误闯长秀公主闺房,情不自禁之下做下了为人不齿之事。微臣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事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稀里糊涂的记不清爽。”
“直到半月之前拙荆沈氏捎去家书相告,才知公主已身怀有孕。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体,微臣虽对早已心生爱慕,本以为是今生无缘。故不敢妄生觊觎之心。微臣登时犹闻晴天霹雳,不胜惶恐,日夜兼程赶回长安。公主清誉因我尽毁,事涉皇家体面。微臣恳请娘娘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为微臣与公主做主。”
皇后满心以为他会把话题引向双方最为关心的冬瓜,不想他竟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不相干的茄子,不由为之气结。杨致与公主的这桩尴尬破事,皇后也是知道的。如果放在平时,少不了摆足皇后的架子拿来大做文章出口恶气。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根本无心理会。若非杨致主动提起,皇后竟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厮浑然不知世俗礼法为何物,高官厚禄与皇权威严在他眼里似乎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面子活。口称惶恐却厚皮厚脸一脸笑意,隐隐把醉酒无行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了皇帝头上,既无一字赔罪认错,又连人都接回府中去了,他会要你来做主?
皇后的年龄与人生阅历,属于那种没杀过猪又见多了猪跑的人。不管这厮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这都个送上门来的把柄。熟练的沉下脸来,故作迷糊的怒斥道:“飞虎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恃宠而骄,做下这等伤风败德之事,实在是罪无可恕!本宫身负统率六宫之责,对此等丑事理当严加整饬才是,又怎能徇私惯纵?”
这反而提醒了杨致,你自己都说管理后宫是你的责任,那我今天就等于是来“自”,怎么处理那就是你的事了!难不成你还能拿我怎么样?连连摇头道:“正因如此,微臣才对娘娘不敢有丝毫欺瞒。娘娘既是这般铁面无私,微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实际上是今天第一个回合的交锋,皇后没有往深处纠缠,杨致也没打算趁势告退,双方都适可而止的刹住了车。
二人僵持片刻,皇后心知万事只能以儿子登上皇位为重,眼前这小子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又悯然叹道:“飞虎侯,你曾有大功于社稷,连皇上都时常赞不绝口。本宫虽然万分为难,但念在你与长秀乃是两情相悦和她腹中孩儿的份上,此事也并非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多谢娘娘体谅!”杨致若不知该怎么接话,那就太不上道了:“微臣愚钝,斗胆敢问娘娘是怎生个回旋法?”
皇后胸有成竹的道:“本宫既可奏请皇上从严重处,借以整肃后宫纲纪,也可设法将大事化小,甚至传为美谈。其实说来也无甚稀奇之处,自古至今攀龙附凤成为驸马之人看似富贵,实则爵禄官位多受禁锢,对飞虎侯这种顶尖人才而言未免太过屈才,反而不美。只要夺了妍儿长秀公主封号贬为庶人,便大可嫁得你飞虎侯做平妻了。本宫只要说动皇上宽恕成全,日后任凭那些御史与腐儒如何狂吠责难都无济于事。飞虎侯年轻有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乃是大夏肱骨之臣。如能审时度势忠君爱国,本宫非但助你成就这段风流佳话,还会全力将你推上人臣之显贵巅峰!”
老娘们果然沉不住气了!你们家面子上的修修补补不关我的屁事,赵妍只能算是拌在里头下台阶的搭头,相信她也不会在乎什么公主封号,老子不领你这个情!不知道老娘们会在空头支票上填上一个什么天文数字?
“微臣得闻娘娘此言茅塞顿开,堪有点石成金之神效!娘娘的赞誉令微臣汗颜无地,愧不敢当。娘娘的鼓励更是妙不可言,妙就妙在审时度势、忠君爱国这八个字!只是微臣有一事不解,何谓人臣之显贵巅峰?”
皇后的脸色顿时和缓了许多:“大夏素来以功业见赏,能立下多大功业,便会有多大赏赐!只要人臣功高盖世,非刘不得封王并非不可触碰之铁律。生前可由侯而公,由公而王!身后可绘像凌烟阁、配享太庙永垂青史!”
饶是杨致心存戏谑,也不禁悚然动容:皇后在空头支票上开出的价码之高确实堪称“巅峰”,再往上走就只能像她识时务的老子一样避位让贤了!
杨致感觉老娘们总体上比她那宝贝儿子上档次,好像把什么都说透了,又好像不着边际的什么都没说。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听起来,绝对会禁不住血压升高心跳加!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下去:“微臣岂敢有那等妄想?安贵侯因微臣而至心昏智迷,微臣心下一直极感不安,不知安贵侯的疯癫之症可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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