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紫宴忙端正了神色,将她刚才得到的消息与佛洄禅书仔细地说了一遍。
这些血茧内的魂体摘取方法与注意事项只为其一,剩下一个比较关键的,就是丹道王家那边合作的准仙器。
根据杪夏老祖那边提供的讯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处献祭分阵,其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给那枚楞羊酥灯凑够启动所需的“酥油”。
“所以我大胆猜测,若无意外,咱们现在所想寻找的阵心,就是那枚楞羊酥灯的位置所在。”
说到这里,楼紫宴小心地抬头看了佛洄禅书一眼,等着看他后续的表情反应。
却不想,佛洄禅书在听完后,不仅没有感受到几分压力,反倒是非常饶有兴致地嗤出了一声,扬眉开口:“就这事?你在怜悯我?怜悯我的品阶不如对方高,会遭受打击?”
楼紫宴:……她没有,她不是,不要胡说。
哪怕心里确实晃过如此念头,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在表达过强烈抗议后,想了想,小心开口询问:“对方都已经是准仙器了,莫非在您眼中,还是什么小事不成?”
佛洄禅书的笑容跟着收敛,用木鱼锤又捅了她脑袋两下,看着楼紫宴在顽强地晃动了几下.身子,又重新趴回了地上,一脸了无生趣,方才好笑地移开视线开口:“这个于老夫而言,确实不算什么小事。”
“那您……”
“但也仅此而已,完全够不上什么灭顶之灾的大事。”
楼紫宴看着他面上的愉悦,闭嘴不言,静待答案。
就像是佛洄禅书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她也能够感受到佛洄禅书那边的大概想法。
此时佛洄禅书的状态与其说是愉悦,不如说是兴奋,那是面对了强敌之后的绝对斗志与难以抹消的激动心情。
佛洄禅书整理了下自己僧袍的下垂弧度,优雅起身,抬头看着上方悬挂着一枚枚血茧的沉睡魂体,声音沉稳,眼神悠长:“现在的情况虽然对咱们是不利的,但是丫头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什么?”楼紫宴不解。
佛洄禅书:“为何对方堂堂一届仙器,在启动与动手之前,却需要耗费这般大的阵仗,让丹道王家搜集如此多的生机与魂力?!”
楼紫宴眸光微闪,恍惚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
佛洄禅书:“这其中可能的原因有许多,比如说,它不想沾染这些因果,欲将之全部交由经手之人承受;再或者说,它是对自己在下界的行动有所计划,另有想法。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位仙器器灵与丹道王家并非全然地站在一处,他们之间存有可以挑拨利用的罅隙。”
并无漏洞的强者,才是最可怕的,但像是这种可以寻到缺漏与疏忽的强者,于他而言不仅不可怕,反倒是能够引起了他无尽的挑战欲.望。
他自从从皇楼空间出来以后,都是以养老与管教孩子为主,日子虽然过得惬意,但也感觉没有多少值得他花费太多精神的事情可以处理,一切都表现得没太有挑战性。
即便他滞留在下界的本来目的,是为了晋阶,这种机缘也并不常遇见,他另外想去的那几处地方,现在的楼青茗也明显还未达到标准。
但是现在这枚仙器的出现,却是不一样了,它的出现,难得地激起了他的挑战欲望,让他升起一种需要全力应对的紧迫之感,感觉新奇且蠢蠢欲动。
佛洄禅书低头,见楼紫宴还躺在地上若有所思,轻笑开口:“你不是器灵,可能不懂。堂堂一枚仙器,即便再怎么身弱,也不可能启动一次,就需要那许多魂力与生机的灌输。对方这样做,就说明它的心间另有章程。”
说到这里,他为了方便楼紫宴理解,还从自身方面为她解说,“你想想我,一个伪仙器,都能够自由活动,与渡劫修士应战;四谛那个由炼材堆积上去的仙器,也能够自由发挥他自身的实力。
“尤其可见,对方再弱,也不会脱离我们两个这样的参考标准。”
楼紫宴眸光微闪,抬头看他。
她之前也想到了这点,只不过因为感觉太过思议,所以没有诉之于口,没想到,竟是当真如此吗?
“那若是这种方面存有异常,以丹道王家的底蕴与搜集到的知识,肯定能够知晓。”
佛洄禅书颔首,严肃的语气之外多出几分盎然:“所以老夫想着,丹道王家那边百万年下来,守着如此仙器,却只使用了它一或两次,应该也是存有怀疑。”
若非如此,也寻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这个使用次数,还大概率是只有贺楼杪夏他们那一次,现在还剩下两次机会。毕竟若我是他们,我就绝对不会开启它第三次,去验证那枚多心眼的仙器,到底想在最终打着什么歪主意。”
也是因此,他才会认为无需着急。
这件事于他们而言虽是危机,却并不代表没有缓和的余地。若是期间运作好了,指不定还当真能在夹缝中获得生机。
楼紫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吟过后,噌地一下弹身而起,先往身上施加了几枚清洁咒,又划开水镜,稍微整理了一下发型,直到感觉远去的形象又重新回来了,方才回身看着周遭开口:“那佛前辈您看,这阵心我们还进吗?”
此时他们所在的这处献祭大阵中心,仿似是由密密麻麻的阵纹藤蔓所单独支撑起来的一处空间。
阵纹绚烂、散发荧光,一片虚虚实实,看似平和,实则异常危险。只阵心这片位置,被阵纹支撑出了一片圆拱形空间,其上不规则悬挂着数十她之前看到过的血茧魂体。
佛洄禅书闻言扬起眉梢,出声笑道:“进,自然是要进的。不进去,又怎会获得更多线索,彻底解除掉俞沛体内的阵法烙印。”
至于之后可能会与那位仙器的正面碰撞,他则是完全没有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那位仙器器灵有极大可能是吝啬的,所以它有很大可能在正式使用次数之外,吝啬于帮丹道王家去多做一点。
“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躲在皇楼空间的嘛。”
别的暂时不说,反正莫辞留下的这枚戒指在很多时候是确实好使,尤其是空间入口的隐秘方面,让即便是他,都有些望尘莫及。
“当然,在见到那位器灵之前,我之前所说的它的一切都是猜测,真实的它到底是怎样的,还要等我们之后见到以后为准。”
楼紫宴:……正的、反的都被您说完了,她完全无法反驳。
“那此间锁魂塔的器灵,也就是空间之灵呢?!”
她现在可没忘记他之前说过,进来是寻找此处灵体交由她契约的。
趁着她还未将冬里等人接进来,若能寻到位置,就需尽快处理,否则他们现在所剩的时间就当真是不多了。
“它是在这里吗?”
楼紫宴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张望,顺便荡出幻毒涟漪,在周遭阵纹内部小心逡巡。
她自从被传送过来以后,看起来一直在满地打滚、横擦地面,但周遭的环境却是用心观察过的,就是为了防止偷袭,让自己在不备之际,发生危险。
佛洄禅书将之前砸过她的木鱼锤往自己僧袍上蹭了蹭,而后自鼻尖哼出一个笑音,回答:“它自是在这里,你且放心,老夫都为你瞧好着呢。”
说罢,他的身形就突然纵身而起来,手中的木鱼锤突然飞出,敲向上方血茧所结最为密集之地。
下一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一层虚幻的血色薄雾,仿似轻纱一般的,就倏然被敲落而下。
而后,就被刚好飞到其身边的阴柔和尚稳稳接住,将其在手中随意地揉捏了两下,等他重新落回到地面后,就见到那层薄纱状的红色血雾,已经凝结成了一枚仿若小拇指头大小的蜘蛛。
色泽剔通,晶莹透美,虽个头不大,但当它一动不动地僵在佛洄禅书手中时,其模样就仿似是一枚红色玉石的雕刻物一般,透着一股子妖异的奇特美感。
楼紫宴站在佛洄禅书身前,小心地探着脑袋去看。
因为楼青蔚也契约有蜘蛛的缘故,她极度熟稔地将目光焦点落在它的那一堆复眼之上,小声开口:“这位,便是此间的器灵?”
佛洄禅书颔首,他用木鱼锤捅了捅手心内僵着身子装死的蜘蛛,缓声开口:“问你个问题,否则现在就送你去死。”
红色蜘蛛:“……几个?”
“数目不定,且看你知道几个。”
原本还在装死的红色蜘蛛闻言,当即被气到跳脚,它也顾不上它之前感受到的威压,与装死大计,反射性地张口就骂:“你们是悍匪吗?这里可是我的领域。”
说罢,它的身形就同时开始逸散,明显是准备逃离开这阴柔和尚的魔爪。
结果这次,它还没有逸散出去三分之一呢,就被佛洄禅书给重新捏了回来,整个过程信手拈来,举重若轻,仿似没费多少力气。
再然后,他就在红蜘蛛重新僵硬起来的目光下,麻利且痛快地敲断了它的两条腿,期待笑意:“你还有两次机会。”
红色蜘蛛:……
它蹬了蹬剩下的几条腿,感受着两处陡然消失的腿部空缺,忙不迭地改口回答:“看前辈您说的是哪里话,您有话就问,晚辈保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留我一命啊。”
佛洄禅书惋惜地叹出一口气,随之开口:“此处飞阵的阵心坐标,先给我报一下吧。”
能够白得到答案,谁愿意去花费时间推演啊。
红色蜘蛛:……其实您才是魔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