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奎城的奎家,每天都会收到一堆的拜帖。
基本上,如果是重要的,送帖人都会报上身后势力与背景,然后就会被单独收拢,放入提前批,供给家主处理。
若是不甚重要的,则会收入筐内,由特定的奎家族人统计,根据重要程度,以一览表的形势,上呈到家主手中。
楼青茗他们初来云奎城,也并未太过直言过背景,因此毫无例外的,他们的拜帖被放到了后者的批次。
但是等奎家族人统计时,翻开她的请帖,眉梢跳了跳,便自发地将其拜帖挑拣出来,就连统计时,也是将这张拜帖的内容放在了前列。
当天,出动人手,调查清楚楼青茗一行的来历与确切身份后,这份请柬就被上呈到了奎家主的手中。
“御兽宗的少宗主楼青茗?那位善济前辈的运气还真好。”
“现在可不是羡慕别的前辈的时候,还是想想咱们奎家已经被魔族渗透了多少吧。”
“听说云家已经与她见过面,但她却并未与云家送拜帖,要么就是云家那边干净,要么就是云家还没来得及搜查。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咱们这边确实应该抓紧些时间。”
若是别的问题也就罢了,魔族一事绝对不能松懈。
因此次日,奎家便让人去送了请帖,敲定邀请时间。
而此时,楼青茗几人已经在他们租住的院落内集合,相互讨论着在云奎城内的收获。
“都是人生百味,既有孽障,便需仔细体味,不值得一味帮扶。”
“原我等还想着,或许要将云奎城这边的任务暂缓,累积到下一个城池内完成,却不想楼师叔这边竟率先发现了魔族线索。”
“那咱们就将祛除魔族,当做此次的主要目标?”
“阿弥陀佛,其实想想,咱们以后去了其他地方,也可率先拜访当地城主,将搜查魔族作为必做项,那咱们此番的历练必会完成得非常轻松。”
等大家各抒己见完毕,楼青茗方才开口:“魔族揪出的意见可以采纳,但该有的探查也要有,此法只能做为保底,却不能做为全部。至于具体怎样的章程,咱们也可从此次奎家之行起,积累经验。”
既明想了想,抬眸看她:“我之前在城内时,看到了淮提剑宗的柏翀。”
阮媚突然兴致高昂:“他来做什么?莫非他们淮提剑宗那边,也有修士想要过来云奎城入赘?!”
既明抽了抽嘴角,无奈开口:“自然不是,听说是为了之后云奎城的拍卖会,半个多月后的拍卖是大型的,据说里面拍卖的丹药,都是一次性成百上千枚那种。届时参与竞争的,都将会是宗门或世家等势力,少有个人进去参与。”
楼青茗想着上次遇到柏翀时的场景,眸光闪了闪,刚准备开口,就豁然顿住,抬头看向院外。
“砰砰砰”。
伴随着三声敲门声响,永儒随之起身,来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正站着一位双目有神、面近中年的老者,他在见到出来开门的小和尚后,神态沉稳,表情和煦:“这位小友,老夫乃奎家修士,特来此为楼少宗主送上请帖。”
永儒将之接过,单手竖起,念了句佛偈:“多谢前辈,小僧必将及时转达。”
老者向他颔了颔首,也未再向内细看,便告辞离开。
直到他人走远,院外的结界重新合拢,楼青茗才将请帖打开,看着上面的时间与地址开口:“是云家拍卖会的前一天。”
奎家可能是查到楼青茗与云家有过交流,为了不太过失礼,便先将时间错开。
整张请帖上语气诚恳,态度一目了然,让人看过之后心情舒爽,轻易体会到对方的真诚之意。
楼青茗将请帖往桌上一放,开口:“那之后的行动,大家自主选择,是去奎家还是云家拍卖场。”
别人她是不知道,反正她既是要去,就不会在奎家只待一天。
*
三日后,一大早,奎家的九长老奎悍便等在了大厅之内。
远远地,一察觉到奎家大门打开,便循着神识看了过去。
当即,在被他观察的一行人中,有几人敏锐地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奎悍动作顿了顿,又迅速将神识收回,将原先待客准备的谨慎态度,又往上提高了几层。
直到楼青茗几人过来,他方才迎了出来,先与既明、依依等几个同辈见礼,之后方才看向楼青茗笑盈盈道:“楼少宗主,真是久仰大名,未想到咱们这么快就有得见的机会。”
楼青茗也笑:“前辈客气,我们此番出来是领了任务出来历练的,云奎城是我们的第一处历练地点,这本身也是缘分。”
奎悍洒脱笑道:“没错,本君喜欢这样的缘分。”
说罢,他又与楼青茗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步入正题,“之前楼少宗主言说,在奎家发现了被魔血印记控制的修士,不知具体是哪里?”
像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不论族内杂役,还是门下商铺的店员,都是由族人担任,虽这些人的天分不一定很高,但指不定背后都有着怎样的实力姻亲,牵一发就能动到全身。
早前魔族之事刚刚爆发时,他们奎家就来回检测了不少次,不过当时总共查出了两三个,转头就被送去了鹏盛大陆治疗。
未想到现在竟还有漏网之鱼。
楼青茗:“我之前只去过奎家的拍卖行,除此之外,并未涉足过奎家的其他场所。”
奎悍眯起眼睛,叹息开口:“若是拍卖行内的修士,那想必应是之前刚刚发现过的阻隔薄膜。不瞒少宗主,截断显形药水确实珍贵,即便是我奎家这样的炼丹世家,也无法拿出让一整个家族测查的数量,更遑论此物还需不间断地筛查,不能有太长时间的间隔。”
如此频繁的动作之下,根本没有哪个家族能够长期坚持得下来。
楼青茗:“无碍,阻隔薄膜之事,自有修真界大能们研究破解,但是现在,在下却是能助一臂之力。”
奎悍:“不知少宗主会在云奎城停留几天?”
楼青茗:“一至三月,时间不等,但是将奎家上下检查一个遍,却是已经能够。”
奎悍眸光闪了闪,瞬间了然了楼青茗的意思:“那便多谢少宗主,那便请几位小友跟我来。”
楼青茗一行人自从进入奎家开始,就一直与奎家的奎悍待在一处,等他们将奎家内部的族人身份全部过了一遍,只寻到一位内部族人,并且当场让楼青茗为其解除掉魔血印记后,奎悍对他们的信任越发增强。
次日,当云家举行拍卖会,奎悍确定楼青茗等人并无进去参加的意愿后,就开始带着他们在奎家名下的商铺四处行走视察。
有了当地人的带领,楼青茗他们能够进入许多之前不能踏足的区域。
这让她不仅有了更多探查周遭修士的机会,也对奎家现下的运营方式有了更多的了解。
佛洄禅书:“云家与奎家为相对,那么想必,云家的下属结构与奎家也无甚不同。”
楼青茗不动声色颔首,想着之前在云奎城城门顶上看到的那座巨鼎,心道:“这是必然。”
不过越是如此,她就越对那巨鼎内的物品心痒痒。
“佛前辈,我有些想拿。”
“难度太大,会与云奎两家结下太深的因果,建议不要瞎想。”
楼青茗轻唔了一声:“所以我现在也只是想想。”
另外一边,云家拍卖行内。
直到拍卖会开启,广守等一众佛修与既明几个一起,进入了邀请手令对应的包间,云筏与云艾也一直未等到楼青茗现身,两人的面容才微有变化。
“她这还是觉得奎家比我云家更强不成?”云筏的眸色有些阴沉,“也罢,等我让人查查她的踪迹,看看她那边都在忙些什么。”
云艾与她一起坐在包间的窗边,唇角动了动,看着下方拍卖台上的场景,眸光微闪。
“也合该调查,毕竟是咱们先与楼少宗主结缘,总不能浪费掉此番的机会。”
云筏颔首:“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云艾一直与云筏坐在一处,直到下方的拍卖会完全结束,原本属于楼青茗包间内的那群佛修和尚全部离开,云筏终于放她离开,她才恭敬地向着上首行了一礼,转身推开房门。
一路上,云艾一直保持着平稳的步伐,无甚破绽的表情,直到回到自己的院落,启动阵壁,她才倏然变脸。
虽然不知姑母在最开始,将此事一力揽下的缘由,但是她现在觉得对方的处理方式不甚靠谱,那么再联系联系别人,应该也无甚紧要吧。
这样想着,她捏着手中传音玉简的动作微顿,到底是坚定地将消息发出。
哪怕自己与云艺的关系不亲,那也毕竟是她的弟弟。
*
鹏盛大陆那边,贺楼平泽是最近几日才传送回的瑞莒城。
他一经回来,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先去了他在崇乾密林的私人结界,去观察过他放在那边的藕身与莲子们。
他在结界内留下了两个傀儡,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负责酒池内灵酒的添加,补魂丹的丢入。
现在一段时间没见,这里的状况显然一切如常,并未出现什么变化。
“期间有哪个有动静的吗?”
“回主人,没有。”
贺楼平泽惋惜地叹出一口气,但是想想还放在楼青蔚那里的五十八号,心情又略好了些。
在离开前,他听闻那枚终于有了动静,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再与楼青蔚见面,想必就能见到已经清醒过来的魂体。
贺楼平泽在这方皇城内稍微溜达了一圈,便心情惬意地踏过了某条边界线,再然后就接收到了楼青茗那边的讯息。
他眉梢微动,又询问了楼青茗几句,便重新走回了鹏盛大陆的界限之内,给白鹿谷那边发送讯息。
得到那边讯息后,贺楼平泽方才敛起眉梢,想着方才楼青茗与他说话时的语气,开口:“虽然云家不甚重视,却也没有我们上赶着过去的道理。”
所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现在是他们云家有求与白鹿谷,而并非白鹿谷有求于云家!
“若是他们当真有心,就直接来瑞莒城提人,无心也就算了。”
贺楼平泽眉宇平静地将消息传给了楼青茗,并将自己方才的原话附上。
他相信楼青茗会懂他的意思。
*
楼青茗跟着奎悍连续走了数日,几乎快将云奎城走遍了,才听闻他们迄今为止,只走完了奎家在城内的一部分。
事实上,无论云家,还是奎家,在城外都有不少家业,专门用来种植药草、灵植,以及旁支等的生活区域。
对此,奎悍便询问楼清茗的意思,是否想到外面一起看看。
楼青茗斟酌过后,开口:“可以,只是不能离得太远。”
她此番既是出来历练,便也想要看过更多风土人情,自然不会对脚程方面予以吝啬。
而且此时,之前在城内参加完云家拍卖行的一行人,也跟着汇总入他们的队伍,自然无需她分心担忧其他。
楼青茗没有意见,其他佛修也跟着没有意见。
只是在他们离开云奎城后,阮媚给她传音:“听闻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云家那边的丹师大比,奎家现在这个时候将少宗主往外领,会不会有其他不好的意图?!”
楼青茗:“应该不会,我之前听奎悍说,那里距离此处的距离不是很远,也就是几日功夫,还是来回。”
关于之后的一段行程,楼青茗原本还想着,应该是一段轻快地踏青之旅,但等到实际踏上这段路程后,才发觉这里到底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先是奎悍收到了一则讯息,让他的眉梢不由紧皱,他斟酌过后,与楼青茗道:“楼少宗主,实是失礼,族内有事,需要我紧急过去处理一下。”
楼青茗体贴笑道:“奎悍长老无需多虑,您既有急事,就自先过去忙即可,无需担心我们这边。我们会自行回去。”
依依随之颔首。
只观奎悍的表情就能得知,他将要前往的地方,可能涉及到奎家隐秘,不方便带着他们出入。
因此,他们最好表现得识趣一些。
奎悍惭愧笑:“既如此,那我便等下次再带你们前往,诸位小友,我先告辞。”
说罢奎悍便悬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天际。
而被留在原地的楼青茗等人,则是在面面相觑后,相继笑道:“那咱们也回云奎城。”
“话说云奎城外,我还挺少以脚丈量,咱们这次既然来到这片荒郊野外,就干脆在此处好好玩玩,修身修心,清新心灵。”
永儒对此却并无兴趣:“再好玩能有多好玩,都是差不多的山,差不多的水。”
广守:“阿弥陀佛,人生处处有惊喜,修真处处有意外,我等佛修就是要做到擅于发现人生的不同,永儒,你这一看就是禅意没有修足。”
永儒:“……可我还是感觉平静些好,惊喜啊意外啊什么的,一听就相当于麻烦。”
广守好笑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高深模样。
再然后,他们被迎面而来的惊喜和意外,糊了一脸。
众人:……
先是遭遇了毒杀、阵杀,又是遭遇了修士的尾随截杀,甚至在如此围追堵截之下,他们还不能往前行走,只能顽强抵住。
窦八鑫站在佛修们结阵围成的阵圈中心,表情非常轻松自在,他与楼青茗传音:“那位叫做云筏的,与魔族有关系吗?”
楼青茗摇头:“没有关系。”
若是有关,她早在与她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会发觉。
窦八鑫摩挲了两下下巴,表情纳罕:“那就奇怪了,莫非她不用控制,就对魔族言听计从,故而才会过来设计埋伏于咱们?”
楼青茗眸光闪了闪,半晌开口:“也不一定,也或许,是她另有图谋,目的,只是不想让我继续活下去而已。”
湛闻在与同门们一起结阵抵挡时,回首询问:“楼师叔,前方可是有何不妥?”
楼青茗点头:“咱们现在所在的这里,是只有一些危险,但若是往前方走了,就是极度的危险。”
乖宝的脾气不是很好,它烦躁地在空中甩着尾巴上窜下跳,大声吆喝:“妈的,是谁?!是谁?!外面那些家伙都是主动招惹的咱们,我能吃吗?我能全部都吃掉吗?”
楼青茗此时的并蒂涟漪已经震荡出最大范围,
她看着前方隐在暗处的那道窈窕身影,眯起眼睛:“吃倒是不至于,但是咱们现在,却是可以先来玩些好玩的。”
乖宝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其他妖修也随之兴奋:“什么?”
“茗茗你说的是什么好玩的?”
楼青茗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玉盒的烟气球,眉眼狡黠,语气意味深长:“师父和几位师叔这些年送我的烟气球,我也是攒下了不少,原还担心根本用不完,但是现在,却正好能用得上。”
这些人中,有很多人都不能随意吞噬。
既如此,就暂时将人困住,慢慢询问目的,徐徐图之。
*
云奎城内,云家的三长老听到云艾的汇报后,若有所思。
云艾的父母虽然已经情断,现在长时间分居,云艾与云艺两姐弟也分别跟随父母二人生活,那也都还是云家之人。
原先云艾过来汇报时,三长老还是对云筏保有一部分信任,但等他听到奎家那边最近的动作后,却是大概了解了云艾的意思。
他敲敲桌子,取出一枚传音玉简,询问那边:“云筏现在人呢?”
没过一会儿,那边就将消息传了回来:“人在城外。”
“楼青茗呢?”
“跟着奎悍一起,离开了云奎城。”
三长老:……
他敛眉思忖了半晌,最终到底起身对云艾道:“你先回吧,待我出去看看情况。”
希望此次是云艾想多了,云筏千万不要让他轻易失望。
云艾恭敬行礼,直到退出三长老的住处,她才松出一口气。
她敛下睫羽,再次给云艺那边发送讯息,依旧没有收到回讯,方才唇.瓣微抿。
她的心下还是有些紧绷与焦虑,情绪不是很好,故而她脚步在原地停驻了一会儿,便干脆一转,出了云家大门,转而来到了云奎城的比斗场。
比斗场内,群情激荡,吼声震天。
云艾一进去,就看到了不少云家与奎家的年轻子弟,还有此番过来想要参与联姻的各大势力的年轻人。
每年到这个时候,年轻人们都迫切地想要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以获得更好的联姻对象,让城内的比斗场迎来一段时间的爆火。
今年也是一般。
云艾对此原本也没有什么奇怪,但她却注意到,今日最受修士们关注的区域,竟反常的不是各大比斗台上,而是不远处的押注休闲区域。
云艾的脚步微顿,向那个位置发散开神识,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柏翀与安郸两人。
安郸与柏翀,无论在相貌、还是修为上,都出类拔萃、广受众人所知。
安郸是上一届百岁榜上的风云修士,柏翀则一开始,就因为出色的容貌与背景,牢牢占据了蒙金大陆的百英榜首。
或许,安郸的相貌比不上柏翀,但他面上那种无甚攻击力的柔和,却是天然自带墨香,且是越看越舒适。
现在这两位容貌风格不同的修士相对而坐,虽周围一片嘈杂,却愣是用气场将周遭渲染出一片岁月平和的静好。
柏翀:“久闻安道友大名,听闻之前进入天骄秘境的安玥就是道友手把手教导的,颇有安道友之风。”
安郸就笑:“斯人已逝,倒也不必在死人骨头上指点。我之前倒是听说,柏道友似面容有瑕,现在这是已经好了,还是遮掩过的。”
柏翀笑意不变:“自然是遮掩住,就与安道友一般。”
安郸摆手:“我可未遮掩过面容。”
柏翀用手指半撑起下巴,掩住唇角:“但你遮住的是心。”
安郸优雅展颜,哈哈大笑:“道友这话倒是有些意思,我竟闻所未闻。”
柏翀也笑:“至于面容,我觉得倒是无需点评。”
安郸:“哦?怎么说?”
柏翀:“我曾在幼时修习过非常浅薄的相面之术,因为有些天资,还曾被菩提寺的大和尚争着抢着收过徒。现下我虽技有疏漏,却是能够看出道友身有大劫,似有血光之灾。”
安郸笑容微敛,看着柏翀肃起了面容。
他之前怎么没记得,这位淮提剑宗的花公子,竟然是个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