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作为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疼得林兮死去活来的日子,这个月正好赶上了周末。
幸的是她不用特意请假,不幸的是妈妈陪爸爸去医院复查腰,于是鲜少出门、无所事事的许亦然全程围观她痛经的全过程。
昨晚,林兮就觉得不对劲,下腹坠胀的厉害,十分明智的睡前吃了粒布洛芬,一觉到天亮。
起个大早去洗手间的凄惨模样被正好起床的许亦然给撞个正着,他看林兮脸色不对,关心问,“你、你没事吧?”
林兮难堪地扭过头,“还好。”
这次洗手间上的时间有点长,作为同桌兼室友,许亦然表现的十分殷勤,隔着磨砂的玻璃门把他身上那股执拗劲全都发挥了出来,“喂,你都进去快二十分了,还好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拿?毛巾?”
又过了几分钟,“林兮,你怎么了?是不是里面没纸巾了啊?”
再过了两分钟,声音透着点逗弄的笑意,“你不会便秘吧?没关系,我没有要笑你的意思,有需要我给你替你跑一趟药房。”
这话明显是故意惹怒林兮的,逼她给点回应,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冷冷的回个“滚”字,可意外的是,里面还是静悄悄的,许亦然有点慌,拍打玻璃门的力道有点重,“林兮、林兮,你还好吧?你出点声行不行?”
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林兮佝偻着腰面无血色地走了出来,睨了他一眼,“能不能让人安心上个厕所了?”
许亦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相伸手扶她,忍住了,人往后退了退,“你怎么回事?不舒服?”
仔细一瞧额头都是汗,刘海潮湿,搭在额头上,殃殃的。
林兮没什么精神,“和你说你也不懂。”
她没回房间,而是去了客厅,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林谦走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许亦然看林兮那病殃殃的模样,做了回好人,把粥盛好送到了她跟前。
林兮不想吃,“我不饿,你吃吧。”
许亦然也不强求,自己一个人吃早餐,吃的间隙不时瞄向林兮。
林兮躺在沙发上找不到始终合适的姿势来纾解疼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扯着内脏,全身在发抖,疼得她几乎晕厥,“许亦然,”她巴巴地喊,“可以帮我个帮吗?”
“行。”许亦然干脆应下来。
“给我杯温水,顺便去房间帮我拿下药,谢谢。”
这声谢谢着实让许亦然有点受宠若惊,他低眼淡淡一笑,竟觉得的此时的林兮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瘦瘦小小的女孩缩在沙发上,凌乱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贴在脸上,鼻尖沁出了点汗,那双眼睛显得尤其的大,更多的无助。
也是到厨房倒水的功夫才想起来林兮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心下微动,把水给林兮的同时,问,“要不要给你冲杯红糖水?”
“你知道的还挺多,”林兮轻晒,“这对我不管用,你去给我拿药吧,就在书桌上。”
昨晚吃了没来得及收,很显眼的位置,应该不难找。
“好。”
林兮双手握着杯子,给自己灌了几口续命的水,手还在抖,人靠在抱枕上绝望的想:下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做个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冰喝辣,可以随时随地蹦蹦跳跳,可以不用靠止痛药苟命……说多了都是泪,她这几年吃的止痛药都快可赶上其他药总和了。
话说许亦然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第一次进她房间,不会是太激动了吧?
……
激动?
林兮大脑短暂的空白了几秒,她那一屋子的东西如果让许亦然看见了,可不止是激动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身体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轻盈,什么痛经不痛经都丢到了爪哇国,起身提速一气呵成,可还是晚了……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许亦然听到声音后侧过身,脸上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郁闷、震惊、无奈、愤懑……
林兮很努力地上扬唇角,走到他身边,把书桌上一排的晏厌照片放倒,用书压着,自欺欺人一番。
“呵……”
一声嘲讽的轻笑清晰的在林兮耳边响起。
她停住了动作,仰头看他,强自镇定。
许亦然眉眼沉甸甸的,像是饱含了太多情绪,他的视线从倒扣的相框上移到一整面墙的海报,再到床上印有晏厌q版的枕头,每看一件,眼睛就沉一份,最后他看向了林兮,过于强大的震撼,让他一时组织不了任何语言,只是扯了扯唇,自喉间溢出一声笑意。
林兮被看地有些心虚,慌乱中,她拿起躺在书桌上的药,扣出一粒,在许亦然的眼皮底下表演了一次生吞。
然后很不幸,卡住了……
她右手掐住喉咙,很努力地咽下去,试了几次都不奏效,只好跑到客厅给自己灌水,一瓶水见底,总算起了点作用。
此时,许亦然也从林兮的房间走了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兮,没吱声,似乎是叹了叹气,他重新坐到了餐椅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没理会,拿着不锈钢勺搅了搅已经不烫的粥。
其实已经没胃口了,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林兮被许亦然那个眼神刺痛了下,在原地踌躇了几秒,凑到了许亦然旁边。
她伸出细嫩的手指戳了戳许亦然胳膊。
许亦然傲娇地把胳膊缩了回去。
“你不会是在伤心吧?”
“多大脸。”
“那就好,”林兮托腮看着他,粥都搅烂了,也不见他往嘴里送一口,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除了刚刚一刹那的自责后,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解脱,就觉得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以后也不用费心瞒你了,甚至可以从你这打听下小爱豆的隐私,光是想一想,唇角就疯狂的上扬。
“其实,我是你的对友的脑残粉。”林兮直言不讳,话里还透着点跃跃欲试。
“……知道,看出来了。”许亦然的语气算不上太好,勉强算是礼貌。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你还没加入组合的时候我就喜欢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呢,普通话都说不好,可英语歌唱得贼溜,我特别喜欢他闭眼唱歌的样子,一束追光打下来,就觉得全世界只有他,”林兮说的陶醉、忘我,“还有他跳舞的时候,很笨拙,一开始还有点同手同脚,太可爱了,我看着他从小小少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天生就是为舞台的,那张脸,那台风,简直是要杀我……”
勺子碰到碗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许亦然脸上的表情尽收,看她,“你喜欢他就喜欢呗,干嘛把我给涂黑?”
比起她满屋子的晏厌照片,更让他介怀的是,他们组合刚成立推出的成团海报也出现在她房间里,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自己,从上而下被林兮用黑色水笔涂得看不出人样,越想越气。
“哦,”林兮眨眨眼,“忘了说,我以前是你的黑粉,还是坚定不移的那种。”
她坦荡直白,面无愧色。
许亦然舔了舔后槽牙,面容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漆黑的眼睛看着林兮,慢慢地堆砌起了怒意,“艹。”
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脏话后,许亦然回了房间,反锁门,奔到床上,拉开被子盖住了头,在鼻间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里,梳理了下林兮对自己的态度。
好像加了这么个设定,一切都说得通了,她的不以为然,她的冷漠,她眼里若有若无的嘲讽,都好像都有了最合适的理由。
因为不喜欢,所以总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因为不喜欢,所以会觉得自己的到来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因为不喜欢,所以抗拒自己住进来,抗拒自己做她的同桌……特么还真是毫不做作的女孩,表里如一。
林兮隐隐约约觉得许亦然是生气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会不会说得太直抒己意了,要是委婉一点,要是含蓄一点,他应该会容易接受点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许亦然粉丝那么多,黑粉数目也相当庞大,应该早就习惯了,可能只是暂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边冒出了个黑粉吧,再说了,她现在也没怎么黑他,还为了他在论坛上和人大战几百回合呢。
她想去解释来这,不过更多的是自顾不暇,竟然到了连布洛芬都起不到很大的作用了的地步。
她几乎在床上和沙发上瘫了一天,林谦知道自家女儿的身体,熬了银耳莲子羹。
因为这一小小插曲,许亦然这一天都没和林兮有任何接触,连眼神都尽量做到回避,甚至是林兮身残志坚,拖着病躯要给他复习,他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
林兮的生理周期是五天,到了星期四差不多全干净了。
月考成绩也发下来了,毫无意外,她又是年纪第一,雷打不动,和简之两人就像两座巍峨大山。
许亦然没再避讳自己的成绩。
远远超出了心里预期。
语文竟人模狗样地合格了,其他的也和及格差之毫厘。
不仅许亦然挺开心,林兮也很欣慰。
因为是在实验班,老师讲卷子的速度有点快,很多知识点都是一提而过,许亦然在这方面上有点吃亏,不过他现在有点进入了学习状态,不懂的都是拿笔圈下来了。
林兮在课间想给他讲解,哪知顶流这气生得还挺长的,先是冷冷说,“您先养身子吧。”
然后找这个班除林兮之外的任何人帮他答疑解惑,大家见此莫不尽心。
孟图图因为地理位置优越,被许亦然问到的概率特别高,这个星期她过得有点飘,吃午饭回来的路上,她可劲地笑林兮,“你怎么失宠了?以前不是和他像个连体婴儿似得吗?做个课间操也会听见你问,‘许亦然,把岳阳楼记背一遍’……你说,你是不是把他欺负狠了?”
林兮:“要是没我这么高强度的复习,他第二次月考能考的这么好吗?”
孟图图:“这么说,他还应该感激你?”
“他这个人,要挤一挤他才会出点力,你不狠一点,他就永远懒散,他学不会自觉的,你以为他真是回来学习的?他就是像古代皇帝微服私访一样,体验生活罢了,娱乐圈待久了,心都是浮的,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学习,你不逼逼他,他不会往前进的。”
话刚过落,许亦然和李坦就从她身边走过。
许亦然的校服剐蹭着她的,她偏头的瞬间,看到许亦然勾起的唇角,嘲讽意味十足,那冷淡的脸上就差明写着“你谁啊,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气得林兮跺脚,接下来的日子,林兮也就不自找没趣了。
他不理自己,自己我不愿意倒贴,反正,她很明白这个时期什么才是自己该干的事。
霍磷来骚扰过她几次,都是盛情邀请她去参加自己的成人礼的。
人多的时候,林兮一点都不畏惧,正面拒绝,话说的很死,总之态度放那,就是不去。
霍磷有点自闭,在厕所躲着抽烟,烟圈一茬一茬地往外吐。
余枫和陈子禾两个绞尽脑汁地在给霍磷出馊主意。
“要不,搞场大的?就在学校里办算了,全校师生都参加,最好在国旗底下,多威风。”
“你是不是小猪佩奇看多了?磷哥稀罕这么多人给她过生日?人稀罕的是生日会后和林兮的独处。”
霍磷赞许地看了余枫一眼。
余枫受到了鼓舞,“其实也不难,我们曲线救国。”
“怎么救?”
“林兮不来,我们邀请姚芊儿啊,那两人好的跟一个妈生的样,到时候,让姚芊儿把林兮带过来不就得了。”
“说的人愿意帮忙似的。”
“没有办法就创造办法啊,姚芊儿我还是有点熟的,”余枫拍了拍胸,“到时候交给我。”
“你行?”
“磷哥你这话说的,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生日会后怎么和林兮甜甜蜜蜜。”
霍磷被取悦到了,笑了下。
陈子禾不甘示弱,“磷哥,我有个好东西,到时候往林兮饮料里一加,你说什么她就干什么。”
霍磷:“靠不靠谱?”
陈子禾:“我表哥就是开酒吧了,这种东西多的去了,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只要磷哥够大胆,林兮明年休产假。”
霍磷狠吸了一口烟,“去去去……别胡说,她还那么小。”
三人说得热火朝天,忽然最里面的隔间传开抽水声,三人同时僵住了身体,背脊冒冷汗。
许亦然打开门,没什么表情地走了出来。
扭开水龙头,洗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那三人是不存在的。
霍磷觉得被冒犯到了。
也不是完全无视,三人站在洗手间门口,把出口挡得严严实实,许亦然想出去,必然要惊动他们。
“麻烦让让。”他说。
余枫愣了片刻,给他让出条狭窄的路。
许亦然朝他点头,走过。
待许亦然走远,陈子禾才反应过来,“我们刚刚说的,他都听到了吧?”
霍磷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哦,许亦然是聋了吗?”
陈子禾摇头。
霍磷把烟头摁灭在地上,看着颀长的身影,低骂了声,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