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谦的那一顿说教，三人出门的时间就晚了点。
到了学校，许亦然怕迟到也没有顾忌太多，在林兮走后不到一分钟也下了车。
林兮没能走太远，在校门口那里又碰到霍磷这个有钱的傻缺，然后不出意料地被人堵住了出路。
两人面对面对峙着。
但凡林兮想从哪边撤，霍磷总会抢先一步挡住。
林兮揪着书包带子，仰着头看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霍磷玩世不恭地笑，双手抄在校服裤的口袋里，眨着眼还企图向林兮释放爱的光芒。
“我没时间和你在这消磨时间，你让开！”林兮冷冷说。
霍磷挑了挑眉，“我下个月办生日会，你过来好不好？”
“没时间。”
“过来坐坐就好，我成人礼。”
林兮想说关我什么事，但是忍住了，到嘴变成了，“哦。”
毫无感情，敷衍了事。
霍磷不死心，“你要是不喜欢我的那些朋友，不想和他们接触，到时候我和你单独过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想怎么过、和谁一起，这都和我没关系……”林兮蹙眉，“……我快迟到了，你让我走。”
霍磷化身肉.盾，把林兮眼前的路挡的严实，他坏心眼一笑，稍弯了下腰，人也凑过来一点，“你答应我，我就放你走。”
林兮无语地提了一口气。
这会儿校门口都没几个人了，不多的几个看到这两人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扭头就走，显然都准备袖手旁观。
林兮生怕迟到，在想着要不先松口稳住霍磷，至于去不去，到时找个借口也不是不行。
先这样吧。
林兮刚要说，忽然有一股粗鲁的力量从她的身后揪了下她的马尾，她吃疼地捂住头皮，回头。
是许亦然。
他不解，抬了抬下巴指着校门，“怎么不进去？想迟到？”
然后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到了林兮身前的霍磷，眼里顿时清明起来，“他又在欺负你？”
欺负这个词，霍磷十分不满意，“这是我和林兮的私事，关你什么事？大明星！”
大明星这个称呼也挺刺耳的，许亦然掏了掏耳朵。
他看着林兮，“你走不走？”
视霍磷如无物。
林兮立刻点头，“我走。”
“嗯。”许亦然也点了点头，抓住林兮的校服外套的肩部布料，把人提溜到自己右手边，“走！”
看到两人走远，霍磷才后知后觉的追上去。
许亦然铁了心地要把超大瓦电灯泡做到底，只要霍磷一旦有想靠近林兮的心思，他总是毫无情趣地介入，于是，一条不长的路，林兮被许亦然掌控着，一会挪到他左边一会又跑到他右边，如此反复，总算避免了霍磷更深一步的接触。
到了教室，林兮终于可以大大地松口气，她摊开书趴在桌上。
黑眼珠骨碌碌一转，直直地看着许亦然。
刚才是他是在替自己解围，对吧？
算他还有良心。
她的唇角不自知地上扬了一个很浅的弧度，打算就早餐他对自己的求助置之不理的事单方面的原谅他。
许亦然正从桌肚里拿出语文书，翻开，一份粉色信笺滑了出来。
他愣了下，而后指尖摩挲了几秒，没打开，又给塞回桌肚里，顺便拿了一本厚书压着，推到最里面。
所有动作一点不差地落在林兮眼里，她阴阳怪气道，“不看看？粉色的哦。”
许亦然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眼皮都没掀，“没时间，我要看书，还有九十几天就要高考了。”
林兮：“……”
要不是知道你的成绩我几乎就当真了。
因为昨天中午的那场没有预热的篮球pk，迫使好不容易有点成效的“让许亦然无处不在”的团建活动成果变得岌岌可危起来，原本课间已然清闲的许亦然又回到了开学那一阵，不停地签名，不停地和人合影，不停地说谢谢支持……
而林兮的座位阔别几个星期又惨遭□□。
从早读结束后就是这个状态，只要她起身去干点别的，喝水也好，去洗手间也罢，一回来肯定鸠占鹊巢。
都是一个学校的，林兮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第一节课下课后，林兮就装作在刷题，没起来，她的前后左右都被人围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砌起迫人的小空间，耳边也都是她们细碎鼓噪的声音。
题目是看不进去了，她就假装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却被一个低年级的小学妹一眼戳破，“诶，这题你写错了，应该是充分不必要条件，还有这个，这个才应该选c，充要条件……”
小学妹的声音清脆响亮，惹得大家一时间都往林兮这边看。
眼里都挺一言难尽的。
虽然那些人什么都没说，但林兮能从她们欲言又止的眼里读出“她不是高三的年纪第一吗？这种题目都不会！”
林兮忍不了，合上卷子，朝站在身边站着的小学妹说，“麻烦让让，我要去洗手间。”
小学妹乐的嘴都合不拢，林兮一走，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孟图图在前座也受到了波及，两人被挤到教室外做难姐难妹，她吐槽道：“这些人哦，好好学习她不行，吃喝玩乐她第一名。”
林兮没说话，撑着脸看风景。
林兮本来也想就这样算了，都是小女孩她也理解，可第三节课后的课间林兮就被人踩到了底线。
原因是那女孩已经打印了昨天许亦然打篮球的照片七八张，都递到了许亦然面前，许亦然都签完了，她还不走，说要许亦然再给她来几份to签，都是给家里不同的亲戚。
她念许亦然写，占据了一大半课间休息时间，已经惹了众怒，签完了发现照片不够，向周围人求助，大家纷纷装作没看到，她就就近取材，从林兮堆高的书本里翻出一本趁手的练习册，翻到最后一页，利落地撕下，递到许亦然面前。
一看是纸，许亦然多了点心，给拒了，“不好意思，除了照片，其他的我一概不签。”
声音清润，连拒绝人都是温柔的。
林兮刚好从人缝中看到这一幕，瞬间就不淡定了，疾步回到教室，拨开人群。
不客气地质问，“你有事？”
那人在气势上也不甘示弱，“你干嘛！凶什么凶！”
林兮胸腔微震，“不问自取视为偷，懂不懂？”
那人小声嘀咕着，“不过就是撕一张纸而已。”
被许亦然退回的纸被她拿在手里，对折又对折。
“就算只是一张纸，它也是我的，你有问过我吗？”
“你不是不在吗？”
林兮：“……”
那人把纸丢到林兮身上，“你这么稀罕，我还给你就是了。”
林兮：“……”
周遭都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与刚刚截然相反。
林兮闭了闭眼。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反正她忍不了了，林兮用惊人的速度，手伸到那人脑后，看准了一根不安分刺起来的头发，用力给拽了下来。
那人哎呦一声，瞪林兮，“你有病啊？！”
林兮笑笑，“不过一根头发而已，你凶什么凶？”
“你……”
“既然你这么稀罕，我还给你就是了。”
一根头发，轻飘飘的，林兮鼓着嘴轻轻一吹，就落到那人的肩上。
“你给我等着……”那人气呼呼道。
反正不占理，但气势绝不能输。
林兮冷道，“好，我等着，但现在麻烦您抬一抬您高贵的屁股从我座位上挪开！”
她咬字咬的极重。
那人又气又羞，蹭的下站了起来，“还你。”
“谢谢。”林兮把一本书放在椅上才肯坐下来。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小声地说着什么。
第四节课是历史课，林兮找出书，摊开，她漆黑的眼睛盯着课本，没抬头。
就在众人围观了一场小型撕逼后准备心满意足地离开时，就听到娇小可爱的高三年纪第一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下次，我不管是谁，我的座位都不可以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介意说得难听点，“也不要在我身边无故聚集，特别是为了所谓的追星。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我没必要惯着你、迁就你，你们的这种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班四十几个人的学习，我们现在是高三，没时间可以陪你们浪费，如果你们觉得我不近人情，或是对我的做法有意见，那……教导主任那里见。”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外人一走，教室里爆发了一阵掌声，“还是林兮牛逼。”
“都烦了一上午了，总算可以清净了。”
“那些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吵的我脑壳都疼，谢谢学习委员啊。”
“我方的许亦然，我们自己守护。”
……
许亦然活动了下手腕，整了右手都酸胀不堪。
几秒后，他人往□□斜了点，凑近林兮，小声道：“谢谢。”
林兮冷笑声，“你就忍吧，惯着他们吧，一一满足她们所有无礼的、变态的要求，好维系你亲民的偶像形象，这多好啊，课都不用上了，要不要我再跟老班建议下，单独给你开辟块小天地？”
“我没有。”许亦然急切否认。
自己只是不懂拒绝别人而已。
“我看她们照片都打印出来了，就想着签就签吧，又不多，哪知道……
“你不要和我说话。”林兮捂着耳朵，气得胃都痛。
许亦然这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口水没喝，一次厕所没上，早上又是喝得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得。
越想越气，一时没控制好声音，“每门课没及格前，你都不要和我说话。”
一班众人：“……”
哦，原来学习委员生起气来连大明星都不放过。
原来大明星每个课都不及格？！
****
林兮果然说到做到，到放学前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亦然。
上完两节自习课，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
林谦的车停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许亦然打开副驾驶这边这门时，怔了下，随即关上，坐到了后车座里，和林兮挨着。
林兮下意识地往车门那边挪了挪，眼睛盯着窗外，看霓虹闪烁的夜景。
“亦然……”副驾驶位上的程慧敏扭过头笑。
“阿姨。”
“我今天和你们班主任沟通了下你成绩的事，”程慧敏斟酌了下用词，“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只是你妈妈拜托我，所以忠人之事下。”
林兮眸光闪了闪。
从看到程慧敏坐在车里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她以前都是坐芊儿妈妈的车，只是没想到是关于许亦然成绩的……她的妈妈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把和谐轻松的氛围弄得紧张起来，虽然刚刚一点都不和谐，但现在紧张是真的，因为许亦然已经无措地开始绞着手指。
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怕提成绩。
要不然也不会死死地摁住成绩不让别人知道，还让学校不公开。
哦豁……真是精彩！
林兮竖着耳朵继续听。
程慧敏：“我知道高考对于你而言，已经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意义，你才十八岁就已经事业有成，功成名就了，这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你的人生也不会因为一次考试就发生改变，但你也知道，每个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更优秀一点。”
“你妈妈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过本科线，最好是一本线。”
疯了吧。
还有九十几天就高考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林兮在心里腹议着。
许亦然也觉得过于天方夜谭了，“阿姨，这恐怕有点难度。”
林谦都觉得强人所难了，忍不住插嘴，“没必要这样逼孩子，你得允许他存在短板，谁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程慧敏：“没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看，你艺考考的很好，两所顶级的戏剧学院你都拿到了第一，如果文化课也不错的话，我觉得你人生的履历会更好看。”
虽然话没错，倒是……
许亦然：“阿姨，如果我还是高二或者高三的上学期，或许我还可以拼一拼，但现在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
程慧敏温和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文科不同于理科，可以没有扎实的底子，只要善于总结，还有下苦功去记。”
她看了下缩在一旁的林兮，“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几位老师，他们有些丰富的教学经验，都可以说是我们学校的活招牌了，他们会义务过来帮你补习，兮兮，你也可以跟着一块听听。”
义务？
林兮憋不住了，“妈，都有谁啊？”
程慧敏：“乔涛，厉小纭，郑维明……”
哇喔……
都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顽固啊。
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严肃古板无趣，当然教学质量肯定是刚刚的。
林兮同情地看了一眼许亦然，默默地为他点起了一排小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