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芦荟胶,林兮让许亦然先下去,她待会儿再回,她不想让人看到他们两人同进同出。
许亦然如释重负的跑了,连裤脚都没来得及放下。
就擦了药而已,他感觉比硬抗几个大夜还要煎熬。
林兮约摸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准备下去。
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
紧接着是一道空旷的声音,“可怜兮兮?”
盛放?她也在这里?
林兮皱了皱眉,挣扎了下,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盛放的身影,她脚步一顿。
和刚刚她给许亦然擦药的地方隔着一堵水泥矮墙,一直在这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兮双手揣进口袋里,朝她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盛放正在抽烟。
林兮面色一沉,唇线抿得很值。
盛放背靠着水泥墙,唇角翘了翘,待林兮走近,还故意朝她吐烟圈。
林兮板着脸,右手在鼻间扇了扇,语气不太友好,“有事?”
盛放乐了,她最喜欢看林兮故作深沉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屁孩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对着镜子左右摇摆,完全的不搭,明明笑一笑,就是个软妹子。
她揶揄道:“和大明星私会完了?”
林兮紧张地看她,下意识反驳,“什么叫私会,只不过他受伤了我给他擦点药膏而已,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呢?”
“为什么不在教室里擦?”
“我不想被群殴!”
“呵。”盛放冷笑了声,又吸了一口烟。
明明说的都是事实,却因为盛放这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搅得感觉自己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兮不自然地咳了声。
她声音软了点,“你怎么又抽上烟了?”
盛放:“想抽就抽喽。”
高一的时候,盛放就常抽烟,她坐在林兮后面,林兮总能闻到一股烟味,有时,她会劝她,可盛放总是笑笑囫囵过去,就在高一下学期她忽然就真不抽了。
现在怎么又抽上了?
林兮:“你小心别被老师看到。”
“怎么?好学生要去举报?”盛放说,“你还真以为老师们不知道这里?他们要是想管,趁着休息随便一抓,什么样的抓不到,这又不是什么化外之地,我们啊,是被老师放弃了,所以我们怎么样他们都不会管。”
林兮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明明是你们先放弃自己啊。”
当然,我们是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他们也需要为自己的懒惰为自己的不努力找些称心的借口,在学校里,老师们无疑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盛放把烟丢在水泥地面上,用脚碾压摁灭,然后踢了踢林兮的鞋子,“回吧,好学生,快点回去好好学习去,别被我耽误了。”
阴阳怪气的,也是林兮习惯了才不会觉得生气。
林兮被盛放驱赶地走了几句,想想还是不放心,回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当然有啊。”盛放不以为然的语气,“你以为谁都像你,有一个慈爱的爸爸,严谨的妈妈,衣食无忧每天只要想着好好学习就行?”
林兮没吭声,确实,跟盛放一比,她自是幸福的不得了。
她没有一个精神异常的妈妈,没有一个是赌成性的爸爸,不需要初中一读完就要去社会上遭毒打……
她又低着头走到盛放身边,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晃了晃。
盛放睨她,“干嘛?可怜我?”
林兮没说话,晃动的幅度又大了一点。
就这样僵持了一两分钟。
盛放气笑了,“好啦,我就是难过一下子而已……我爸……过一个星期就要出狱了。”
林兮骇然看她,“不是判了三年吗?这才两年多?”
盛放:“减刑了,说是表现好,你说讽不讽刺?喝多了只会对自己老婆和女儿挥拳头的人竟然会表现好?敢情,他一身戾气只是对自己的亲人?”
林兮久久不能回过神。
当年,她是看着盛放一身是伤的来上课,那时候是夏天,她却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是脸上的伤怎么遮也遮不住,旁人问她,她都说是骑车摔的,那时,林兮也像给许亦然擦药一样给她擦。
盛放在她面前毫不避讳自己原生家庭的不堪,也会□□地展现自己的伤口。
触目惊心的伤痕爬满了盛放的背,林兮当时手都是抖的,她无法想象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伤。
而且还是在法治社会的今天。
盛放咬牙忍着,倒是她被吓得一直在哭。
她记得那天黄昏,当暖黄色的夕阳沁下来,在盛放脸上染上明暗不一的光,她的眼睛下方被睫毛打出了浅浅的阴影,她说,“你知道吗?人这辈子最大的无助是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所以,有人挣扎在温饱,有人活在了我们努力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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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自习后,林谦过来接人放学。
林兮和姚芊儿、简之早早地坐在车里,等待着每天最后一个出教室的许亦然。
车停在一个小巷子里。
姚芊儿说起中午霍磷和许亦然掰头篮球的事,整个人兴奋的不行,把十几分钟的事来来回回的倒,林兮和简之不搭腔,奈何林谦听得津津有味。
他在网上已经看到了图片和短视频,本来就挺好奇的,那个在家安安静静的小孩怎么一到了学校竟干些惊世骇俗的事。
直到许亦然上车,姚芊儿才肯闭麦。
一路安安静静。
回到家,许亦然先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林兮也抱着衣服去主卧的浴室冲凉。
两人洗完,正好林歉准备的夜宵也好了。
许亦然吃的少,只吃了一半,吃完就回了房间,林兮还在埋头扑哧扑哧地努力。
等她吃完回到房间才想起了许亦然的不对劲。
虽然前两天两人同处一片屋檐下也没什么交流,但好歹还会有点眼神交流,冷漠的也好,牵强的也罢,像今晚这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还真是第一次。
她再一深想,好像这种行为可以追溯到今天下午。
他都是这幅躲自己远远的样子。
大概是终于知道和自己保持距离,才是在二中安稳学习的关键了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像霍磷这样盲目自信且缺心眼的追求者。
想到这,林兮也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许亦然的,人好好一个顶流,就是想抓住学业生涯的尾巴来体验一下正常的高中生活,就过因为自己,接二连三地被上热搜。
之前的#许亦然打架#,现在的#许亦然篮球#,或多或少,都有点自己的原因。
林兮内疚了几十秒后开始学习,她背了会儿单词,又做了几道题,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关灯睡觉。
睡前节目自然是刷刷晏厌的新闻解解馋。
每次一看到晏厌那张厌世脸,林兮就感觉全身都软了,就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我家崽崽太帅了,呜,怎么会有这种绝世容颜,第一眼就让人沦陷,好想快点长大快点独立,把他想要的都给他……
林兮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血,点进了粉丝群。
粉丝群里有专门的姐妹整理了所有的投票链接,还有需要控评的微博,一般林兮都是通过这里给晏厌做数据。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平时都是在群里舔屏的姐妹们,忽然说起了八卦,而且还是围绕着对家许亦然的。
林兮心情复杂地往上翻,静静地窥屏了全程。
原来是八组有知情人士人见许亦然今天又上了热搜顺便爆料了他的下部戏。
绝世好饼,是前不久刚获得金马奖最佳导演、然后反手就在颁奖典礼上上演告白求婚一系列惊人举动的新锐导演纪沉言的,这样一个热度满满的导演加上一个现下顶流,如果是真的,真的是强风遇暴雨,对同期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许亦然到底有多大的脸,这饼画的不怕把自己撑死吗?】
【就是啊,你一个偶像演什么现实题材的电影,不怕人笑话,那点演技在偶像剧里谈谈恋爱就算了。】
【我也是发现了,整个粉圈就属他家最恶臭。】
【还一直艹什么我想当正常人的人设,你看看,先是宣布回学校读书,这书还没读上半个月,热度倒是一点都不落下,真是心机boy,又当又立。】
【我刚刚潜伏进许亦然的超话了,小袋鼠们正在抽奖庆祝,不会是真的吧?】
【姐妹,可能吗?纪沉言诶,人执导的第一步电影说人口拐卖的,直接推进了相关法律的改进,这样一个大导看得上流量?】
【对啊,自信点,绝对的炒作,还是许亦然单方面的,多少演技派倒贴都上不了的戏,她许亦然是张了四条腿还是两张嘴,非他不可?】
【我弱弱的说一句,纪沉言第一部监制的电影用的是当时的顶流易言轩。】
【我刚也想说来着……】
【???!!!】
【你说的我有点心慌是怎么回事?】
【你们怕不是傻吧,那时两人是一家公司的,用自己艺人很奇怪吗?】
【谢谢姐妹,我的心落到肚子里了。】
……
反正讨论来讨论去,一致以为许亦然没这么大的能力能扛下这块饼。
林兮朝房门的方向看了看,几秒后窃喜,对哦,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啊。
与其在这看他们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虽然不能保证当事人会不会和她说实话,但试试总该没坏处。
她点开微信,找到了许亦然。
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林兮试探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那头几乎是秒回。
许亦然:【有什么事?】
林兮慢慢吐了一口气,趴在床上,在纠结着措辞。
一上来就奔着八卦去求证,会不会不太好?要不,先关心一下他的伤势……也不太好吧,感觉自己就整天惦记着他那点伤一样,那和学校里那堆粉丝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问什么?好像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
好惆怅哦。
许亦然:【??】
林兮一狠心,算了,直接问吧:【我刚上网刷到你下部戏的消息了。】
许亦然:【笑脸】
这什么意思?他该不会以为是自己特意去搜他吧。
绝不给他误会的机会。
林兮:【我就是随便看到的。】
怎么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啊?
林兮掐了掐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许亦然:【愉快。】
林兮翻了个白眼:【除了发表情你就不能说点别的,比喻啊、嗯、哦之类的。】
许亦然:【哦。】
林兮觉得自己能被许亦然气得直接坐地升天。
忍着吐槽的欲望,继续问:【是纪沉言的那部戏吗?】
那头没回应,林兮退了微信继续刷微博。
五分钟后再看,许亦然还是没回应。
林兮开始检讨自己,会不会是自己问的太过直接了,他们演员在官宣之前都应该有保密的义务吧,自己这样问,许亦然肯定挺为难的。
林兮:【我就是八卦一下,要是不能说也没关系啦,笑脸。】
哪知几乎是同时,许亦然的微信也进了来:【是真的,高考完就进组。】
林兮眨了眨眼,握着手机的手指在收紧,觉得有什么东西兜住了自己的心脏。
就这么轻易地说了?
从是晏厌粉丝的立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可现在,林兮十几味复杂的情绪中唯独没有这一味,甚至,她有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