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客栈里有食物,她说出来买吃的,只不过是想暂时喘口气而已。
“老叫花子,竟然敢来这里偷东西,给我打!”
前面一阵喧嚣,罗真刚走到这里就被那一群人吸引,一群人那样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她本不欲理会,却在转身的片刻,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
“别打了,我饿了几天了,给我点吃的吧……”,这道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再也顾不得许多,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围着的人群,终于看见了他:“福伯……”,尽管他脸上黑漆漆的,她还是认出了他。
这道身影,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她声音很小,可老人还是听见了,他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她,却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心中不免失望,他又垂下头。
“这锭银子够吗?”
一枚银光扫过,银子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响。
看见银子,围着的人自然是直了眼:“够了够了,我们走,老东西,今天算你运气好,再有下次,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群人哼哼唧唧的走了,还愤恨的踢了老人几脚。
罗这么压抑着满腔怒意没有发作,悄然抬手,一枚银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进了为首那人的肩头。
“老大,你怎么了,老大,快来人啊……”
不过片刻,那人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吓坏了所有人,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罗真讽刺一笑,收回目光。
“在这儿等我”,她看了老人一眼,缓步进了酒楼,很快拿着几只包好的叫花鸡出来:“吃吧。”
他们走到街角,老人看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模样就好像饿了几天的人。
“唔……”,老人好像呛到了,突然捂着胸口,使劲咳嗽起来。
“喝点水,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罗真心酸不已,把水递过去,他接过来,死命往嘴里灌。
她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却已经忍不住身子颤抖。
福伯,曾经跟在祖父身边风光显赫的大管家,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
此情此景,让她怎么能不难受。如果不是因为她,谢家又何以至此。
“公子,谢谢你啊”,他吃完了东西站起来,道了谢,转身就要离开,仿佛全然不认识她一样。
罗真看着他颤巍巍的背影,蓦的开口:“福伯,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这次他听清楚了,她叫的的确是“福伯”,这个名字只有谢家的人才会叫,而这个语气,只有那个孩子才会有。
他猛的回头看着她,满脸惊诧。
“你,你难道,是小姐?”,他仔细打量她,却怎么也无法确认。
罗真点头:“是我!”
只两个字,就让福伯老泪纵横:“小姐,你真的是小姐吗,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他蓦的朝她跪下来。
宫中噩耗传来,他真的以为小姐死了。
这一年多,他辗转各地寻她,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真的就快要放弃希望了。
可是没有,小姐没死,此刻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见他这样,罗真心中如针扎一般。
脑子里全都是曾经在谢家的点点滴滴,福伯是除了祖父以外,最疼爱她的人,每次祖父生气,都是他帮她求情。
“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罗真带着他回了客栈。
屋子里青烟寥寥,罗真看着放在桌上的东西,福伯的话深深刺入她心里,他说:“这些东西是老爷临终前吩咐我一定要交到您手里的。”
“他说,他相信你一定没事,他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这也是这一年来,他一直坚持的理由,不然何必苟延残喘,他早就追随老爷去了。
罗真颤抖的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盒子。
一张一张打开,仔细看着,谢家的房契,地契,商铺,全都在这里,一样都不少。
他把这些东西都留给了她,季舒涟得到的谢家只是一个空壳子,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老爷足智多谋,早就料到未来可能会出事,所以提前转移了财产”,福伯叹息一声,有些不忍。
朝廷的事他都听说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废后之事,他们之间也该是彻底分开了吧。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只会让她难过。
可是罗真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是啊,祖父一生活的清楚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只有我最傻。”
千帆过后,她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眼前突然浮现老人那张慈爱的脸,他正看着她笑,好像在说,傻丫头,不听祖父的话,现在后悔了吧。
“我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听祖父的话,我不该犯倔,我是个不孝的孙女!”
她喃喃自语,苍凉的语气令人万般心酸。
“小姐,老爷让我把这些交给你,便是原谅了你,我相信,这一次您不会再让他失望了”,福伯不忍,叹息一声道。
如果老爷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她这么难受吧。
他们祖孙的情谊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小姐不是出生在叶家,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我明白”,罗真点点头,终于回过神来,握紧了手里的盒子,目光逐渐清明:“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祖父失望了。”
谢家,是她此生的责任,她绝不会让谢家毁在自己手里。
“小姐,我会帮你重振谢家的”,福伯认真的看向她,突然开口,打断罗真的思绪。
她一惊,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
“你走吧”,她从盒子里拿出几张纸放在桌上:“拿着这些当盘缠,去做你想做的事。”
此言让福伯一阵愣神,完全反应不过来。
“小姐……”
“我让你走,拿着这些离开,足够你安享晚年了”,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惊诧的表情。
自己如今这样,要如何面对他。况且她身边是非之地,让福伯留下,万一他再出什么事,她无法接受。
所以她只能让他离开。
福伯低头看了一眼,终于道:“好,小姐保重,我走了。”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他相信她这么做,是有自己的理由。
老人步履蹒跚,一步步走远,罗真猛的回头,几步追出去,只看到他颤巍巍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福伯,对不起……”
如果可以,她如何不想亲自照顾他,安享晚年,可是现在的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