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季舒玄将一旁的同心结以及那几封信拿了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说啊！”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信纸上，他的内心顿时生出无限痛悔。
尤其是一想起自己曾经对那个女子做过的事情，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从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可恶！
他明明娶到了这辈子最爱的人，如今却把她弄丢了……
……
数日之后，季舒玄要将废后阿史那氏以皇后之名安葬时，得到了朝中大臣的极力反对，其中以许丞相为首。
但季舒玄执意如此，许丞相竟提出要回乡养老。
这是在威胁他，他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又怎会受人胁迫。
最后，在他下旨同意丞相回乡养老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又不愿意了，这样的反常，落在季舒玄眼中只觉得是一场笑话。
他当然没有强行让丞相回乡养老，毕竟如今的丞相在朝中势力众多，连他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但唯一好的，便是没有人阻止他将罗真以皇后之名葬入皇陵。
安葬那天，季舒玄一个人在她的墓碑前站了许久，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心中好受一点。
“真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若有下辈子，我能有机会，将这辈子欠你的都加倍补偿你。”
他蹲在碑前，自言自语的说着，伸手抚摸着墓碑，仿佛那就是女子的脸。
“你写的信我都看到了，那里面是你所有的情意，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我，而我，却辜负了你……”
许是老天都觉得悲伤，天空下起了大雨，有宫人让季舒玄离开，但他却依旧没有走。
他始终无法接受罗真已经离开的事实，他想着，好似又看到了她盈盈浅笑的模样。
而没人知道，皇陵的不远处，有两人打着伞站在雨中，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看来皇上还是忘不了她啊，要是他能这样待我，死了也值得”，女子声音哀婉，惹人怜惜。
站在一旁男子看看那个站在墓碑前的男人，转而对女子道：“娘娘，皇上心里是有你的，放宽心吧，不要多想了。”
“她死了，在他心中却更加深刻，到底还是我输了……”
“走吧，这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停”，女子转身离开了，仿佛急切的想要逃离身后发生的一切。
玄夜跟上去，心中无限惆怅。
他只想默默的守护她，希望她得到幸福，可是她却过得一点都不快乐，他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
黑暗的夜，一点星子的光亮都没有，不知道又灌了多少酒，季舒玄才沉沉睡去。
“舒玄，我走了……此生来世永不相见……”，女子眸含忧伤，说出的话字字如刀，刺痛人心。
“不要……真儿，不要走”，他急切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却全都归于一片虚无，什么都抓不住。
他眼睁睁看着她远去，化进雾气缭绕的空气里，最后消散无踪。
眼泪不期然滚落，他仿佛陷入沉沉梦魇，无法自拔。
刘进忠看着男人如此痛不欲生的模样，连在梦中都无法安稳，心中顿生无限怅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伊人已逝，现在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
人人都知道他们的皇上变了，变得越来越沉默，除了上朝，几乎每日都把自己陷在御书房。
用膳的次数越来越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消瘦。
不管是后妃求见，还是太皇太后亲临，都没能见到他。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更是把自己的寝殿搬到了明华宫。
只有那里，才有那个人儿的气息，只有那里，才能让他觉得，她并不曾离去。
“皇上，对不起，那日属下去了合德宫，才让皇后娘娘有机会发现了那件事，臣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玄夜实在于心不忍，朝着他跪下来。
当时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却还是贪恋与曹莘在一起的时光，没有及时回来。
不然，也许一切不回发展到如此地步。
看到皇上这么痛苦，他再也无法忍受，他就是个罪人。
可是季舒玄却毫无反应，只点点头，让他退出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渐起苦涩。事到如今，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信任她，伤害她的都是他，不管曹莘和玄夜做了什么，都是他亲手伤了她，现在说什么都只是借口而已。
他无法想象，那段日子的那个女子眼中盛着多少绝望，心中装着多少痛苦，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在看待他。
他一直纠结于她对布奉的感情，一步步把她逼上死路。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看着漫天大雨，玄夜突的在地上跪下来。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属下，为了一个女子，背叛了自己的主子。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皇上，臣妾给您做了宵夜，您吃点吧”，苏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进门才发现里面全是酒味，浓烈的让人无法呼吸。
自从皇上搬到明华宫，他便禁止所有人入内，但却把她接到了明华宫。
她每日的衣着打扮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尽管每一次站在镜子面前，她看到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尽管，他透过她看的也是另一个女人。
她还是很高兴自己可以在他身边伺候他，可是看着他日日饮酒，大醉淋漓，将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她真的很难受。
多少天了，他始终没有从那件事里面走出来。
她错了，自以为只要没了罗真，他就可以看得到她。
实际上，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不是任何外人可以插足的，尽管她们费尽心机对付那个女子，可是最后伤害的却是自己心爱的人。
如果有机会再重新选择一次，她不会再妄想得到他的爱，只要可以看着他活的快乐，就足够了。
恍惚间抬起头来，眼前女子幻化成一张熟悉的面容，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浅笑盈盈，如此温暖。
“真儿，你回来了……”，他放下手里的酒坛，努力想要站起身来，却又重重的跌下去。
苏琳心中剧痛，赶紧上前扶起他：“皇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