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还没说,你认为的一粒金丹。”
人与人的思想无法同步,岑岸逢仍然惦记着先前没讨论完的问题。余进兴致缺缺,道:“老爷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诗?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岑岸逢道:“那是道家的说法。”
余进认可道:“没错,那就是我的理解。不求天不求地,不盼来生,不念往世,将万念俱寄于己身,是大自在。”
岑岸逢对这个解答透露着明显的不解渴,质疑道:“如果仅仅是传达一种理念,何必要杜撰出个一粒金丹来?老夫始终认为,它至少是存在的。”
余进彻底失去聊下去的劲头,无力道:“你看看,老爷子你心里分明已经种下一颗种子,有很坚持的看法,又来和我探讨什么?”
人真是个神经的东西,一面固执己见,一面又想集思广益。岑岸逢也被怼得有些无言,电话两端的人虽有年龄差距,却也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明白人。明白人聊天不应该聊得很实在,容易聊死。余进知道,老头对答案尚缺几分笃定,之所以来问,无非是想听听,自己这里是否有他不曾接触到的新奇内容,或者,借别人之口获得认同,给心里那个认为对的观念以更多的信心。遗憾的是,片面说法不会错,但也永远算不上对。篇不概全。“一粒金丹确实存在。”
余进强提几分耐心,说道。岑岸逢重新来了精神,便连常年高居在上的气势也温和了些许,紧忙问道:“不是伏地延胡索或者茅膏菜根?”
余进据实回道:“金丹是种泛指,道人修行所得的境界,可以谓之为金丹,有些门派确实能在体内修出一枚真真实实的内丹。外炼得来用作内服的丹药,某个品级也叫金丹。”
“所谓的一粒金丹,则是特指。传言那种丹药,大抵有明确区分仙凡的效用,真正的仙人瞧不上,而对世俗凡人来说,则可治千疾百伤,无论何种病痛,吃一粒下去即使不能痊愈,也能保命。”
那当然了不起,仙人瞧不瞧得上不重要,若真有此等奇药,俗世中哪个王侯将相豪绅巨富不想常备几颗?不怕没用,就怕万一有用,那可是续命之物。岑岸逢接话的节奏略显紧促,问道:“真有这神奇的一粒金丹?”
“有。”
“小友有方子?”
“没有。”
余进撇了撇嘴,“老爷子不觉得这描述听着耳熟么?包治百病,下至跌打劳损,中至不孕不育,上至五劳七伤,什么都能治。这玩意儿我可打小就听人说过,老爷子没听过?”
岑岸逢沉吟着渐渐咂摸过味儿来,但仍有些不甘心,试探道:“万金油?”
……电话里老爷子估计气得胡子都在抖,钻研半辈子不得其解的玩意儿,还特意拎出来与人讨论交流,得出的结果俨然辜负了他多年来的惦记。也就是自持身份,不然余进觉着这老头得骂街。饶是没骂,挂电话的动作也显得极为仓促,十分的不从容。倒也怨不得古人留字,按说活人活到岑岸逢那般高度,又有出众医术,本不该着那种道。怪就怪在,有的人求学之心过盛,活到老学到老固然是项优质品格,可也免不了偶尔踩坑。此世间,包治百病者唯有一物,钱。然而真等寿数到头大限已至,就连钱也常常不能留人到五更。“性命脆弱,怕极了五病三灾。”
余进摆着脑袋,爬起身把剑捡起来,继续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