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进没脸没皮道：“就我，一米八二的小伙儿，说良心话，挺帅！送我个车，难道我还不值么？”
岑燕没奈何地在他脑门儿轻拍一下，暗地里叹息。岑小姐对自家弟弟有没有那个意思，还不好说，但看起来弟弟对岑小姐，是压根儿没有半点意思了。有点可惜……沈燕却不知道，余进只是表面上故作轻松，心底深处，莫名空匮。那个城里女人，好似突然闯入沉闷井底世界的一抹色彩，予人惊艳，余进说不上多喜欢她，事实上俩人除了鹰嘴涧的一夜，后来也并无任何记忆深刻的共同经历。只是自从她离去，老岩村好似又沉回了往日的枯燥，怪是让人不习惯的。姐弟俩嬉笑打闹的同时，常家众人聚在常老六家的院子里，脸上都带着即将出殡似的凝重。常老六的身体愈发虚弱了。可能由于这几天到处跑的颠簸，他脑袋上的疮破了好几个，脸色也由原来的黑到发亮，朝着枯黄暗淡。远看去，脑袋跟刚从泥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要不是身体还热着，都容易让人误以为已经挂了。屋外，议论的常家人隐隐分为两派。一拨人觉得该去找余进试试，毕竟他先是治好岑云鹿的腿，后是当着那么多人救活刘香丽的婆婆妈，而且出村那天，又堵住路口说了那些话。以常老大为首的一拨人，不信那傻子开窍还能凭空多一身医术，前面的事不一定撞了什么巧合，主要是老常家这么多年的面子挂不住，万一上门找了余进，最后那家伙又治不了，岂不成两头亏。两拨人越争越激烈，渐渐演变为争吵，空气里有了火药味。“啥狗屁面子不面子！一条人命还不如脸面要紧？”
“你敢保证，把人抬到余进那儿去，他就有本事治好？”
“再退一步说，就算余进真能治六叔的病，就我们家跟他的关系，他会不会救还两说！”
“那也比把人放在屋里等死好！人还没咽气呢，你们跟这儿都商量埋哪里了，说的是人话不？”
“咋不是人话？我们不尽力？六叔得了这种怪病，我们几家这几天都陪着，该凑的钱我们眨了一下眼睛没？”
“得了得了，都消停会儿！”
常老大镇住场面，手扶二郎腿，看向一旁默默无语的常茂林。“茂林啊，你是老六屋头的长子，现在你爹倒了，你就要当家做主。这个事，最主要还是你的意见，你说，你想咋办？”
常茂林跟干瘦的常茂兴形象上有很大差别，常茂兴眼里精光四散，看着就滑头，常茂林则体格魁梧，矮壮，给人的感觉并不机灵。平时他跟在堂哥常茂兴屁股后头，出力打人是把好手，可轮到他拿主意的时候，他迷茫得很。“兴哥，你平时老爱往镇上跑，认识的人多。现在正规医院都拿我爹的病没辙，你想想看，咱这附近有没有啥厉害的老中医？”
他还像以前一样指望着常茂兴。常茂兴吸着烟，扭头看着院墙上露出来的稻草，琢磨着怎么说，能让自己的六叔早日入土为安，少折磨活着的人。这时，院外刘香丽和同村几名妇女路过，闲聊似的提起院子里这家人的事儿。刘香丽有意拔高音量，向旁边人说道：“也不晓得这家人钻啥牛角尖，阿进都说准了的事，出去没治好，回来还跟家里蹲着，不去找阿进救命，硬是想吃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