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了几个月,再次见到陆乘风,郭默发现他似乎苍老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居然都花白了。 是啊,连郭默自己转过年头都要三十岁了,陆冠英比郭默还大了几岁,那么他老爹又怎能不老呢? “四师兄,你这个几个月跑哪里去了,怎么连条消息都没让人捎回来?”
郭默一边让哈吉将陆乘风外面半湿的大氅除去,一边亲自满上了一杯“英雄醉”,好让陆乘风喝了暖暖身子。 “谢陛下——” 享受着郭默师徒的好意,陆乘风却依然一丝不苟地道谢。 郭默给了他两个月的时间,务必找到欧阳克的踪迹,没想到溜溜地找了一年,还是陆乘风亲自出马,跑到了两千多里之外的西辽国,才发现了欧阳克的行踪。 原来,欧阳克在西凉州折腾完之后,等脑子冷静了下来,居然有些莫名的害怕。 想起上次因为重创了“听风”,还只是囚禁了陆家父子,最终就惹得郭默血洗了慕容世家,从此慕容世家恐难有再起之日。 这次,欧阳克大闹西凉州,死在他手中的“虎贲军”何止百人,又出手重伤了郭默手下的几位高手,更是连西夏女帝慕容嫣都给打伤了。 欧阳克用的是歹毒的“寒冰绵掌”,他自己当然清楚中招之后的后果,因此,在他看来无论是陈玄风还是慕容嫣,恐怕都难以善终了。 思虑再三,他让慕容尚德召集了仅剩的三十多名慕容世家的死士,破天荒地拿出了一万两银票,让慕容尚德将这些人分为三路,北上投奔蒙古军大营。 欧阳克的算盘打得挺好,他知道事后一定会迎来郭默的报复,就利用这些人的去向,想把郭默的目光引到蒙古人身上去。 只要蒙古人能跟郭默拼个你死我活的,他欧阳克就能高枕无忧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欧阳克也没敢继续在西夏待着,遣散了众人之后,就转头向西而去。 欧阳克出身的西域白驼山,位于昆仑山东麓的双旗镇北,就是在后世的XJ境内,此时恰好属于西辽国。 欧阳克一路向西,过了玉门关,就进入了西辽国,直接回白驼山庄去了。 因此,当陆乘风派出“听风”在西夏境内四处打探的时候,才会是一无所获的结果。 好在,在绝望的时候,陆乘风还是找到了一丝线索,准确地说,是找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位慕容尚德。 分发银票,四散众人,心思缜密的慕容尚德就感觉到其中有猫腻,他跟随欧阳克也有几年了,对这位主子的脾气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其他慕容世家的死士,都按照既定的路线北上投蒙时,慕容尚德留了个心眼,从后边偷偷地跟上了欧阳克。 不过,他知道欧阳克的武功深不可测,就没敢跟的太紧。 好在西夏从西凉州一路向西,就这一条主干道,贯穿西夏中西部几座大的城池。 欧阳克走的并不快,慕容尚德更是跟他留出了一日路程的距离。 出了西凉州,就是甘州,然后到玉门、过肃州、瓜州、沙州,眼看前边出了玉门关,就要离开西夏进入西辽国的疆域了,慕容尚德不往前走了。 西辽国,对慕容尚德来讲,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他的印象里,更是一个比西夏还要偏僻和贫瘠的所在。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这位主子,在成为慕容世家家主之前,是复姓欧阳的,家就在西域白驼山。 “看来,他是要回老巢去了,害得我白白地跟着他走了大半个月。”
慕容尚德有些懊恼,一时间像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到哪里去,竟然在沙州停了下来。 陆乘风的人,连续扑空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搭上了慕容尚德这条线,幸亏陆乘风亲自来了,要不然还真不容易拿下此人。 不过,这慕容尚德也真是狡猾,“听风”的人九月底就发现了他,却被这小子一次次逃掉。 恨不得跑了整个西夏的西部,最终才在瓜州城外将他擒获。 “你叫什么名字?”
任何一个二流高手都不简单,要么自身有奇遇,要么背后有着强大的师门或组织。 即便是那些顶级的门派,要想培养出一名二流高手来,都是要付出很大的时间成本和资源的。 “在下慕容尚德——” 既然落在了对方的手里,慕容尚德也没有佯装光棍,毕竟,此时的慕容世家难道还值得他去效死命吗? “慕容尚德?也算是慕容世家的一个人物了。朋友,我希望你能够看清眼前的形势,把欧阳克的行踪说出来,否则的话……” 这些年来,“听风”对慕容世家的了解,可以说是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更何况这个慕容尚德在慕容世家里边,的确还真能排得上号。 “如果我说了实话,我能够得到什么?”
慕容尚德被五花大绑着,却也没有放过这个讨价还价的机会,他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最后的机会,恐怕自己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哦,有意思,你觉得你落在‘听风’的手里,老夫还撬不开你的嘴吗?”
陆乘风突然对这个慕容尚德有了点儿兴趣,像慕容尚德这样的人,出身不算好,为慕容世家效力的一众死士,能像他这样最终能拼杀出来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那样的情况下,但凡是能升上来的人,几乎就没几个死脑筋的,更何况陆乘风对这个慕容尚德还真的了解不少。 好歹这位也是被“东邪”黄药师利用过的人,在慕容世家犯了大错还没被处死,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机会,自己也由一名三流好手晋升到了二流。 “你应该就是陆阎罗吧?我听说过你的威名,也知道你们‘听风’的手段,可是,如果在下一心求死的话,你也未必能够拦得住我!”
这些年,被“听风”抓住的人不在少数,折损在陆乘风手上的,更是不胜枚举。 因此,江湖上就给陆乘风送了一个绰号,叫做“活阎罗”,但凡落在陆乘风手中的犯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指定能让他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地清清楚楚的。 “既然知道是老夫,你小子还敢谈条件吗?不过,看在抓你费了一个月功夫的份上,老夫允许你提一个条件。”
也许是这一个多月的辛苦,终于见点儿亮光了,陆乘风的心态也稍稍松弛了下来。 也许是,陆乘风真的觉得这小子还是一个人才,不想直接残暴地将他处理掉罢了。 “如果我说出了欧阳克的行踪,我可不可加入你们‘听风’?”
慕容尚德鼓了半天勇气,最终,还是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关于“听风”组织,他也算是清清楚楚的,之前捣毁各处“听风”的时候,他也跟在各位长老后边去的。 现在,慕容尚德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无主可依的人,事实上,他也算是被欧阳克无情地给抛弃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对他这样从小就待在一个“集体”中的人来讲,更加没着没落的。 “哦,你想加入‘听风’?”
陆乘风想过这小子会提各种各样的条件,却唯独没想到他居然想加入“听风”。 “你是慕容世家的人,从小就在慕容世家长大,老夫凭什么相信你是真心想加入我们的?”
慕容尚德说到想加入“听风”的时候,陆乘风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其实内心深处是想给他这次机会的。 要知道,“听风”发展到今天,有一半的人员都是陆乘风从江湖上招揽过来的,尤其在这西夏。 马匪、流寇、游侠,甚至各国的逃兵,陆乘风也收拢了不少。 “听风”的任务复杂多样,各种各样的人都需要,在“听风”内部,只有某些核心的部门是需要绝对的忠诚。 至于更多的人,彼此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你想要金银珠宝的,满足你; 你想要光宗耀祖的,也满足你; 你想要武功秘籍的,更能满足你。 只要你值那个价,拿命、拿功劳来换就是了。 “打从记事起,我就是一个孤儿,被慕容世家收养,当做死士来培养、训练,后来逐渐成为一名管事。”
“如今,慕容世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而我正是被慕容世家最后一任家主欧阳克所遗弃的。”
“如果非要说慕容世家对我有恩,这些年的厮杀也算报完了,更何况对我有恩的又不是他欧阳克,而是死去的慕容老家主。”
“如果陆都统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欧阳克,甚至我……我也可以拜您为义父。”
好嘛,这个慕容尚德还真能豁得出去,要是郭默在这里,恐怕后脊背会凉一下。 “哦?哈哈哈——你小子,有意思。那好,老夫就收下你了,既然慕容也不是你的本姓,想拜我为义父,干脆从今日起,你就叫‘陆尚德’吧。”
陆乘风将慕容尚德拿捏的死死的,当然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花活来,既然你想认干爹,老夫成全你就是了。 “孩儿陆尚德拜见义父——”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慕容尚德……现在应当叫陆尚德,挣扎着跪在陆乘风的面前,歪歪扭扭地想拜下去。 “哈哈,起来吧。”
陆乘风走上前去,伸手扯断了陆尚德身上的绑绳。 陆乘风收下了陆尚德,自然就知晓了欧阳克的行踪。 可是,内心里对陆尚德还不能完全的信任,就提出让他陪自己走一趟西域白驼山。 这可是有一定风险的,先不说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单单只说白驼山庄里,就有可能住着两位功夫奇绝的欧阳狠人啊。 没有带任何一名随从,就陆乘风和陆尚德两个人,跨过玉门关,进入了西辽国。 西辽国的建立者,是辽朝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耶律大石。 历史上的西辽国,这个时间节点,早已被蒙古人给灭掉了,历三世三帝两后,享国九十四年。 而在这个时空里,由于郭默的横空出世,蒙古大军陷入了西夏和金国的泥沼里,终究是无暇西顾。 成吉思汗的大儿子术赤和二儿子察合台,则是率军先向北后向西,已经打到后世的欧罗巴洲北部去了。 此时的西辽国,虽然名称还是叫“西辽国”,但是,已经不是姓耶律的子孙在位了。 早在十几年前,西辽乃蛮部太阳汗子屈出律,因受到成吉思汗打击失掉了地盘,而逃到西辽投靠了古儿汗耶律直鲁古。 老实巴交的耶律直鲁古接受了屈出律的投效,却不知道自己做了引狼入室的蠢事。 屈出律趁古儿汗耶律直鲁古出征之际,在后方发动了叛乱,联合花剌子模推翻了古儿汗,夺取了西辽政权。 陆乘风二人一路问询着,历时半个多月才来到了白驼山庄。 说是山庄,其实就是一片独立的宅院,向南紧挨着双旗镇,在当地更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多方打听之下,欧阳克确实在几个月前回来过,但此时却并不在白驼山庄里,听说是被西辽国的皇室请去了,而“西毒”欧阳锋却一直待在山庄里。 既然欧阳克不在,二人自然也不再靠近白驼山庄,“西毒”欧阳锋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只是,如果欧阳克真的被西辽国的皇室请走,这个事情就麻烦了。 因为,西辽国的都城离得太远了。 西辽国国都虎思斡耳朵,按后世的地理位置来讲,早已离开了华夏的国土,位于后世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马克境内的布拉纳城。 二人几次三番确认之后,见留在那里也毫无建树,索性就往回赶,这才在一个多月之后,又回到了中兴府城。 …… 听陆乘风说完,郭默也很是郁闷,难道为了追杀一个欧阳克,自己还要跑到数千里之外的虎思斡耳朵去吗? 郭默思虑再三,还是觉得那样做不太合适,先不说距离远近,就是他一个一国之君,贸贸然做出那样的事情,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最终,郭默来到书案前,提笔给西辽国现在的掌权者屈出律,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国书。 要说这个西辽国,作为耶律家的后裔,当初对大金国也同样的恨之入骨,甚至还曾经趁火打劫,不远数千里而来,进行过东征大金。 同为大金国的仇人,西辽国还曾经派出使者到临安去,寻求同大宋的合作和贸易。 可惜,那时候大宋还是史弥远掌权,对外完全的卑躬屈膝,年年还给大金国送着岁赋呢,怎么有胆敢跟西辽国合作去对付大金? 不过,即使如此,西辽国跟大宋的关系一直没有断过,甚至在一年前郭默登基时,都有西辽国的使节到场祝贺。 郭默这封国书写的很明白,列举了欧阳克和貼木哥的种种恶行,希望屈出律能够将此二人拿住,并送到西夏的中兴府来。 欧阳克的事情不好说,但是,郭默觉得屈出律应当对貼木哥挺感兴趣的,毕竟他自己当年就是败在了貼木哥的大哥铁木真手上,才被迫西入西辽的。 国书被送走了,郭默也只能等着,毕竟从西夏的中兴府,到西辽国的虎思斡耳朵,一来一去怎么也得两三个月的时间吧? 看来,年前是什么也做不了啦,就这样,在横扫蒙古铁骑、全取西夏的胜利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大宋也进入了“洪武二年”。 …… 汴梁城,太庆殿。 太上皇赵扩正在举行新年后的第一次朝会,按照郭默的意思,现在大宋的朝会时间已经向后推迟了一个时辰。 朝臣们已经不用再应付“点卯”的时刻,定于辰时准时开始早朝,相对于后世的“朝九”,这依然还是要早上一个时辰的。 “诸位,来自西夏的八百里加急,我大宋的精锐‘敦武军’,年前已经横扫了整个西夏北部,肃清了蒙古铁骑的残余。”
“从现在起,西夏境内再无敌对势力的人马,换句话说,咱们大宋的皇帝陛下,已经全权控制了整个西夏,哈哈哈——” 一上朝,赵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挥舞着昨晚刚收到的战报。 这算是儿子登基后的第一场胜利吧? 此一战,已经是形同再下一国了,虽然西夏明面上还是在西夏女帝的统治下,但是,谁都知道西夏女帝就是大宋的淑妃娘娘啊! 而且,慕容嫣有了身孕的消息,也传回了汴梁城。 慕容嫣原本就不怎么管理朝政,现在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更是待在昊王宫里不出来。 当然,郭默也没有趁机去独揽朝中大权什么的,完全就用不着他本人出手,放一个杜皋在那里就能完全摆平了。 有高兴的,就有闹情绪的,比如咱们的郭襄小丫头。 自从她被接到汴梁城之后,一直就没能见到爹爹,郭默不在这里,小丫头连捉弄人的兴致都没有了。 有一堆小子们要照看,黄蓉也没精力来管这个丫头,索性就把她和杨过丢给了“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自然乐意之至,他无意中听黄蓉说起,郭默竟然曾经称郭襄为“小东邪”,老头子听了很是高兴。 要知道,这么多儿女中,郭默自己最喜欢、最宠爱的就是小郭襄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九岁不到的年龄,学什么武功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透。 只是孩子们年龄尚小,就没有让他们彼此之间进行直接的比试,不过以黄药师的观察,杨过和郭襄的武艺恐怕要高出别的孩子不少。 把他们两个单独拿出来,也有意将他们区分对待,孩子们慢慢长大了,就要有不同的发展方向和目标。 没看到半年前,老赵扩已经把郭逸给接管了吗? 八九岁的孩子,每天都要跟着赵扩待上半天,要么带他上朝在旁边坐着听,要么就带着他一起批阅奏折,连带讲解的那种。 现在能送到赵扩这里的奏折少之又少,每天能有个三五封就不错了,大多数都直接在“内阁”被消化掉了。 这样的模式让赵扩感觉异常的轻松,既能把握大宋最核心的事件,又不用让自己太过劳累,有精力和时间去做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之前老夫就没想到呢? 赵扩甚至有些埋怨郭默,觉得这小子一定早就知道这样的办法,就是不肯说出来,直到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拿出来使用。 其实,赵扩有些冤枉郭默了。 自古以来,君权和相权之争就没有停止过,赵扩也是在几年前,才把史弥远搬倒的,郭默又怎么敢提出让“内阁”来处理朝中的大小事务呢? 之所以后来才提出来,一则是他真的有些懒,或者不太喜欢做那些案头的苦差事。 二则,现在内阁这几位,都是他绝对信得过,也是经受过“历史”考验的,郭默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 郭逸跟在赵扩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居然对这些事务很感兴趣,甚至有时候还跟赵扩讨论、争辩上几句。 郭逸的表现,赵扩是越看越喜欢,觉得有此孙在,大宋至少五十年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大宋万胜——” “大宋万胜——”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太庆殿上,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薛卿——” “臣在!”
吏部尚书薛极出班应奏。 “皇帝陛下来信说,让你严格把关一下今年的春闱,加上那‘鸿儒学院’的那些人,到五六月份的时候,给西夏杜皋那里,送过去两百名合格的官员。”
赵扩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笑模样,眼睛都乐开花了。 “太上皇,陛下这是……这是要拿下西夏吗?”
所有人都听出了赵扩话中的意思,薛极也激动的很。 作为大宋的吏部尚书,主管大宋整个官员体系日常的考核评定,后来在郭默的倡导下,又加入了学习、培训、考核和再就业。 一开始,薛极觉得这就是在变着花样折腾人,而且如此反复,置大宋官员的颜面于何地? 但是,执行了几次之后,他发现真的筛出了一些只会夸夸其谈,或者只会舞文弄墨的官员。 这些人,完全不懂得民生,不懂得经营之道,也许放到别的岗位上合适,可是让他们去做知府,甚至于知县,却有些强人所难了。 郭默轻易还不向薛极开口,可是,每次一开口要人,就是成十上百的要,这次更夸张直接就要两百人。 你以为是大萝卜啊,随便扒拉一下就能凑够数? 这两百人,既要考场上能考出来,还要经过至少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如果有时间,更得按照郭默的规定,让这些人到河南相应的府县去进行所谓的“实习”一个月。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是给西夏要两百人,这怎么看都是要把西夏整个文官系统换一遍啊? “这个嘛,信中也没明说,朕也不好妄加猜测,不过薛卿尽管准备着就是,迟早会用上的,哈哈哈——” 新年第一次朝会,要紧的事情不是很多,除了分享了一下郭默的战报和书信,就是每年的一个重头戏“春耕”。 全取河南两年了,粮食的种植一直是郭默在紧抓的一件事情。 如今的条件,是无法开拓出东北大粮仓的,除了南方的稻米,河南这个适宜种植的大平原尤其显得重要。 一旦战乱彻底结束,恢复了大一统之后,人口的增长是势在必行的。 而且,郭默自己的酿酒作坊,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六家,以洛阳为总部,北到中都、南到临安,西到长安和银州,再加上汴梁城。 酿酒作坊增加,相应的粮食需求也增加了不少,未雨绸缪总比事情发生了再束手无策的好。 新的一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向好发展,可惜,还是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卫泾病倒了,卫泾已经七十一岁了,是朝中这些实权大臣中,年龄最长的一个。 当年,也是被赵扩从养老的状态硬给拉回来的,如今是真的干不动了。 其实从年前开始,老卫泾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三天两头地休假,直到过了新年就彻底倒下了。 下朝之后,赵扩亲自带着太医去了一趟老卫泾的府邸,九岁的郭逸也在随行之列。 幸亏赵扩现在不是皇帝了,要不然他这一登门,老卫泾想不去都难了。 “太上皇啊,老臣这次恐怕真的要乞骸骨了,咳咳咳……” 一见面,躺在床上的卫泾连挣扎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赵扩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到床前,郭逸就立在旁边。 “卫卿啊,皇帝陛下来信了,说让你尽管好好养着,你也不用乞骸骨,用皇帝的话说,你这叫‘带薪休假’。”
“这是皇帝刚发来的一封诏令,敕封你为‘祥符公’,封地就在汴梁城外的祥符县,这离得多近,你就踏实地在这里住着吧。”
赵扩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诏书递给了卫泾,受到皇帝的敕封,那是要行礼谢恩的。 卫泾不能动弹,在一旁服侍的儿子卫朴,急忙跪倒在地,替爹爹接下了诏书。 “咳咳咳,太上皇啊,老臣听闻陛下在西夏又打胜仗了?可惜啊,恐怕老臣是等不到陛下班师凯旋了。”
“此生能够亲眼见到我大宋王师北上中原,还于旧都,能见到我王师扩疆大理、威震西夏,更是将燕云十六州,半数以上都划入了我大宋版图。”
“老臣,知足了,即便现在就去见太祖皇帝,老臣也能跟他老人家说道半天的,咳咳咳……” “你这个老卫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你是属于御史台的,你不归老夫管,就算是要死,你也总得等你们的御史大夫回来不是?”
赵扩轻声地斥责着卫泾,自己的眼泪却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哈哈,太上皇,陛下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恕老臣直言,他比您强多了,甚至老臣觉得比当年的太祖皇帝都要强啊。”
“老臣是不行了,不知这御史台,陛下打算交到何人手上?”
缓了老半天,卫泾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 “小七安排过了,把魏了翁调回来,让他做你御史中丞的位置,再加‘文渊阁大学士’,入主内阁。”
这是上一封信中,郭默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而且魏了翁在年前也已经进了汴梁城。 “好啊,魏鹤山是一个敢言之人,比老臣强啊,他可是大唐名相魏征的后人,有他在老臣就彻底放心了。”
卫泾不再说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卫朴,你要一刻不间断地守在你爹爹身边,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速派人到皇宫里去报信,朕把这两个御医也先留在你们府上了。”
赵扩知道卫泾能听得见,看了看床上的卫泾,又打量了一下卫泾这个儿子卫朴。 “等你爹爹身体好一些,你也到吏部办个手续,就去御史台任职吧,年轻人从基层做起,好好的磨练一下。”
赵扩说完,转身离开了,他却没看到,从老卫泾眼角滑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