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我先回家去了。”
郭默一行人,从洛阳出发,历时三十多天才到了临安。 快到城门的时候,李莫愁突然向黄蓉提出了辞行。 是了,要进临安了,城里有李莫愁的义父,当朝宰辅史弥远。 相处这三十多天,虽然大家刻意回避着,但是彼此心里都清楚,此次郭默回朝,一定会跟这位史相有冲突的。 “二妹,你也两三年没回来了吧?那就先回家看看,官家已经安排了府邸,就在长庆坊,你有时间就过来找姐姐玩。”
黄蓉知道没办法继续再留人家,一路上她也曾旁敲侧击过,李莫愁却始终装傻充愣。 说得多了,就以自己已经束发出家为由,说是在师傅的灵位前发过誓的,黄蓉也只好作罢。 她看得出来,李莫愁心里是有那个意思,似乎有着太多的顾虑,也许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莫愁走了,没有给这个车队造成任何的影响,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老程珌也要离开了,不过在临行之时,还是告诉了郭默一件事情。 “殿下,您可知道官家赐给您的宅子,可大有来历啊。那是我朝曾经的权相韩侂胄的居所,占地及奢华程度,可为全临安之冠。”
“这些年来,咱们的史相一直垂涎三尺,想据为己有。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图谋此处,想搬出皇宫,作为东宫所在。”
储君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不过那时还只有实际的应用,而没有具体的制度。 秦朝没立太子,而招致篡改诏书,最终灭亡的教训,被汉朝深深汲取。 从而早早设立了太子,后世也一直沿用这一制度。 为巩固太子地位,不仅由德高老臣辅佐太子,还配备负责谋划的智囊团以及大量办事官员。 然而,宋朝却一改常态,不仅大幅虚化了太子的东宫,削弱了太子的影响力。 就连太子自身,也变得十分的脆弱,远远不复当初的实力。 比如现在的太子赵竑,只有太子的职位,却没有具体的东宫所在。 或者说,太子在哪里,东宫就在哪里,而赵竑也不过是住在皇宫里,一处独立的宫殿罢了。 “哈哈,那好啊,正符合我这个‘小霸王’的身份不是?那么好的地方,您这位燕王府的司马,就赶快来走马上任吧。”
“别的不敢说,每天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我对朝中官员不熟悉,您老就看着哪些人合适,都往咱燕王府里划拉。”
“老少不限,文武皆可,我只有一个要求——能够踏实做事,‘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后世国父的话,又被郭默甩给了老程珌。 “老臣受教了——” 老程珌恭恭敬敬地冲着郭默行了一礼,也许更多的是给他最后那句话行的礼,但是,转身还是把那辆限量版的马车给顺走了。 既然官家给准备了那么大的王府,郭默也就却之不恭了,直接将五百燕王府的护卫军,全部安排进了王府。 真正住了进来,才知道这座宅子,真的大得离谱。 让郭默估算,都不一定会比皇宫小,关键是整体规格方方正正的,比起官家皇宫的规划要强多了。 “蓉儿,先去给大家安排住处吧。娘亲和大哥、大嫂,以及岳父、岳母,都给他们留出独立的院落,固定下来。”
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郭默自然想让大家都住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方便照顾。 从正门进去,一直到后宅,居然是七进院子,在自己家里溜达都得骑马吧? 说是在长庆坊,那说的只是燕王府的正门。 整个府邸,无论东西还是南北,都足足横跨了两道街。 尤其宅子中间,居然有一个五层高的“摘星楼”,已经快赶上黄鹤楼的高度了。 都不明白,这样的宅子怎么被允许建起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逾制”吗? “默儿,娘住在这里合适吗?”
李萍看到如此辉煌的府邸,内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这要比洛阳的燕王府还要气派啊。 “呵呵,娘亲尽管住下,世上再富丽堂皇的府邸,只要娘亲想住,孩儿都给您拿下来。”
“你这孩子,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李萍还是很高兴,不过觉得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太冷清了。 而且大儿子郭靖也不在,索性让华筝带着小郭平,连同张婷一起住了进来。 这些琐事,郭默当然不会强求,院落都按他的想法分配好,至于怎么住,全凭娘亲李萍的心意。 燕王殿下回到临安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么大的动静,会没人知道吗? 自打郭默五百多人的队伍,从临安西门进入,浩浩荡荡地穿过半个临安城,才折而向南,走的御街进入了长庆坊。 路线上,算是走了四分之一个城池。 幸亏临安处在后方,要不然来了几百人的骑兵大队,都会以为是来偷城的。 出奇的是,还没等队伍到御街呢,前方居然出现很多夹道欢迎的百姓,男男女女的,手里拿着各种酒肉瓜果。 这是要劳军吗? 貌似自己不是出征得胜回朝的啊? 在燕王府的门外,还有百十名七八品的官员在相候,手中拿着各种拜帖和礼单。 其实,郭默事先已经得到南希仁传过来的消息,说最近整个临安城坊间,都在流传着燕王殿下的“光辉事迹”。 什么走马取洛阳了,什么单骑定河东,什么在西夏战场,火烧连营八百里,在中都城连斩蒙古六十八员上将...... 还说,现在金国人正准备将熙秦路、庆元路、京兆府路等十来个州府,作为礼物送于燕王殿下。 只要燕王殿下点头,蒙古铁骑就愿意将整个西夏拿下来,给燕王殿下作为封地。 说什么,燕王殿下就是上天降下来拯救大宋的,大宋也只有在燕王殿下的领导下,才能重回故地,光复祖上的荣光。 ...... 好嘛,郭默知道他们会起幺蛾子,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样猛烈? 这要是随便换个臣子,恐怕都会受不了的,即便是再英明的君主,估计心里都会衡量一下。 无论是百姓的欢迎,还是百官的拜礼,郭默全部照纳不误。 用郭默的话说,“人家都送来了,如果我不收,是不是就寒了对方的心啊?”
原来,咱们的燕王殿下,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啊。 可惜,郭默让亲卫把那些官员的拜帖都收上来,一股脑都送到老程珌那里,告诉他这些人绝对不能收到燕王府来。 还让老程珌配合“皇城司”,将这些人的底子都查一下,有作奸犯科的,统统都送到刑部去,交给宋慈处理。 “默哥哥,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啊?你收了人家的礼,还要把人家送进刑部去?”
站在旁边的黄蓉有些不理解。 郭默也没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语重心长地说。 “蓉儿啊,所谓‘行贿受贿、贪赃枉法’,都是为法律所不容的。我现在收了人家的礼,如果就那么心安理得,就是犯法了。”
“至少也有犯法的嫌疑,但是,我现在把这些名单主动供出去,甚至还将里边有些作奸犯科的人,告发到刑部。”
“那这些人就构成了‘行贿’,而我却没有‘枉法’,另外一会儿让人把这些礼物全部送到户部去。”
“直接交给户部侍郎岳珂,让他变现也好,折算物资也好,发给那些过冬困难的百姓吧。”
“这样一来,我也不存在‘受贿’和‘贪赃’了,百姓还得到了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好嘛,郭默这奇葩的言论,也在半日之间,就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 问题是,他是这么说的,更是这么做的。 老程珌也好,刑部正休假的宋慈也好,“皇城司”的南希仁也好,再加上户部的岳珂,那都是闻风而动,切实执行着郭默的指令。 “李御史,郭默这样一来,咱们明天弹劾他的罪证不是就少了一条吗?”
在御史台的李知孝,和他的同僚们,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很多人担心地问道。 “哈哈,果然是个粗俗的大头兵,不懂一点儿人情世故,他这简直就是在作死啊。”
“既绝了那百十名官员的路子,又会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咱们弹劾不了他‘贪污受贿’,还不能弹劾他勾结朝中重臣,公器私用吗?”
“他一个藩王而已,竟然能调动礼部、刑部、户部、皇城司等大佬,你们不觉得这篇文章也许更有分量吗?”
李知孝的话,顿时开阔了御史台众位同僚的思路。 太对了,郭默本身是军队起家,已经算是拥兵自重了,现在又能在朝廷重臣中,有这么大的威望和掌控力。 如果你是当今的官家,你能坐得住吗? 你还能安稳地睡在福宁宫里吗? 答案是—— 能! 又到了掌灯的时辰,官家赵扩依旧待在福宁宫里,看着“皇城司”送进来的各种消息。 赵扩久居深宫,“皇城司”是他最得力的耳目。 很多时候,他未必是想掌控什么人,其实更多的是闲得无聊,想看看各种各样的“八卦”。 “哈哈,这个小七,一进临安城就搞了这么一出,恐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吧?”
“老货,明天让人送两套诰命到燕王府。一套是封给默儿的义母李萍,就封为‘越国夫人’吧。”
“一套封给郭靖之妻华筝,就封为‘赵国夫人’,虽然郭靖才是个都统制,但是这个华筝毕竟是蒙古的公主,不能显得咱们大宋太小气了。”
凡是跟郭默沾边的,官家赵扩还真都挺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两个国夫人啊,这可是最高级别的诰命了。 “官家,您看明日的早朝,要不要通知七爷别过来,老奴估计他们会对七爷下手的。”
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将官家所言一一记下,却又提出自己的顾虑。 “无妨,他们无非是想在小七的兵权上下手罢了,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嘛,这当爹的,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儿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郭默就起来了。 这万恶的早朝制度,上的多了一定会影响身体发育的。 幸好燕王府这个位置,离着皇宫还挺近,郭默要是骑马过去,也就是出大门左转,到了御街之后再向南行。 前后最多一刻钟的功夫,这个年代也不用担心堵车,而那个时辰,也只有上朝的官员和随从。 郭默洗漱完毕,还特意穿上了一身燕王的蟒袍,早餐刚刚上桌还没准备开吃呢,老程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饭点了,老臣就却之不恭了。”
程珌自来熟地坐下来,对着桌上的饭菜就开动了。 郭默差点儿忘了,这老小子现在是燕王府的司马了,进大门都不用先行通报的。 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让亲兵再送来一些。 “程司马现在就来上任吗?那也不对啊,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老程珌到燕王府当司马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本来王府的属官,还是取决于郭默自己,上报朝廷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可今日的程珌,依然穿着礼部尚书的官服。 “哈哈,殿下啊,老臣知道一会儿您要上朝去,这不正在‘休假’期间的礼部尚书程珌,也被老臣请了出来,帮您站脚助威去。”
看着老程珌依旧那副混不了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令郭默心里暖暖的。 “呵呵,那就烦请程司马,多多替本王拜谢程老尚书了。”
二人早餐完毕,郭默骑马,程珌坐轿,赶奔丽正门。 “大庆殿”上,今日只是一般的早朝,又不是每月的大朝会,没想到文武百官却到得相当齐整。 连已经闭门思过几个月的程珌、岳珂、宋慈、孟宗政等人,赫然也站在了自己的班位。 郭默左右看了看,竟然有些为难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 东边一排是文臣,史弥远站在文臣之首,后边依次是程珌、薛极等人。 西边一排是武将,太子殿下赵竑现在已经参与朝政,他就站着西边的排首。 郭默索性就在武将这一排站了,也没往前去,直接在靠着大门口的位置,找了一根柱子往上边一靠,闭目养神。 他这一个举动,可把他旁边的几名低阶武将给吓住了,自己这要排在燕王的前边吗? 几名武将有些手足无措,却没人敢去叫醒假寐的郭默。 功夫不大,官家赵扩在老太监的引领下,从后殿出来,在龙椅之上居中而坐。 赵扩环视了一圈文武大臣,居然没看到郭默的影子,有些纳闷。 这小七不会是躲了吧?还是没睡醒呢? “官家,您看那里——” 老太监似乎看穿了赵扩的心思,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地说道,眼神却望向“大庆殿”门口的柱子。 “噗嗤——” 赵扩赶忙用龙袍袖子遮掩一下自己,好在一开始,没人敢抬头直视他这个官家。 “这小子,走到哪里都没个正行啊?他怎么就能做到这样我行我素的?真羡慕啊——” 赵扩喃喃自语道。 身边的老太监却听到真真的。 好嘛,这要是换一个人,那就是妥妥的君前失仪,怎么到了您儿子这里,就成了“我行我素”的典范了? “众卿,可有事要奏?”
文武向官家见礼之后,赵扩公事公办地问道。 “启禀官家,昨日为臣收到燕王殿下的举报,汇同‘皇城司’,对一些不法官员的行径进行核实,查出四十二人有作奸犯科之嫌。”
“已经扭送到了刑部量刑惩处,臣程珌为燕王殿下请功。”
好嘛,赵扩的话音刚落,那帮腿脚像嘴皮子一样利索的御史们,还没来得及走出来,居然让老程珌钻了空子。 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史弥远都吓了一跳,这老家伙怎么这么敏捷? 对了,他不是在“养伤”吗? 程珌没退下去,还在等着官家的回复呢,刑部侍郎宋慈也出班禀奏。 “启禀官家,臣宋慈有奏。臣原本按官家旨意,在家闭门思过。突然程老尚书到访,言有大案发生,牵连到我朝数十名官员。”
“臣身为我大宋刑部官员,罪案当前,不惜违抗官家旨意,以戴罪之身回转刑部,连夜彻查此案。”
“已将涉嫌的四十二名官员,所犯案情全部查明,且人证物证俱全,这四十二人的口供和认罪书都带来了,就在‘大庆殿’门外,请官家明鉴。”
“哦,让人拿进来吧——” 赵扩觉得挺有意思,还没看到那帮御史们出招呢,竟被别人抢先了? 朕倒要看看,今天这场好戏会怎么收场? 宋慈径直走到“大庆殿”门口,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正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郭默一眼。 好嘛,咱都在拼命演戏......不对,卖力地为国尽忠。 殿下您倒好,躲在这里睡大觉呢? 宋慈再回来的时候,后边跟进来两名殿前武士,每人都抱着厚厚的一沓供词。 本来该老太监出来接过去的,可这么多供词抱着,成何体统? “直接抬过来吧——” 官家赵扩再次发话了。 两名殿前武士将厚厚的供词,直接放到了官家的脚下,然后退出了“大庆殿”。 那么多供词,赵扩怎么可能看得过来? 随意拿起两份翻了翻,就勃然大怒,一脚将其他供词踢翻下去,散落了一地。 赵扩作为官家,那还算是好脾气的,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当众发火的。 “都看看,这就是你们给朕录用的人才?尤其这个工部的书办,去年的考评还得了一个‘上上’。薛极,你们吏部就是这样考核的吗?”
赵扩直接将手中的那份供词,扔到了吏部尚书薛极的面前。 “官家,臣有罪——” 薛极急忙走出来,从地上捡起那张供词,竟然跪在地上请罪。 有宋一朝,除非大型的祭祀,否则很少有跪拜之礼,可现在的薛极却跪了下来。 前些日子,在史弥远府上的定计,他也是参与的。 知道李知孝已经动手了,却没想到今天史相这一方还没开场,对方就先出招了。 老薛极预感到,今天的局势恐怕不会朝着李知孝规划的方向发展,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跪倒在地不起来了。 “臣户部侍郎岳珂有本上奏,昨日臣在户部当值,收到燕王府送过来的数十份礼单和若干礼物。”
“燕王殿下交待,这都是临安同僚所赠,然无功不受禄,退回去又怕伤了同僚的和气与脸面。”
“就将这些无偿捐献到了户部,燕王殿下的意思,将这些礼物变现或换成有用的物资,免费发送到过冬有困难的百姓手里。”
“臣连夜组织人手核对、测算,这些礼物总价值约十一万四千六百两纹银,臣请示官家让户部采买物资,并以燕王殿下的名义发放下去。”
“大庆殿”陷入了沉静。 “厉害啊,这是要散财买名,关键用的还是别人的钱,而那些出钱的人,反而被送进了刑部。”
老薛极跪坐在地上,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着。 “嗯,这也算是一件善举,朕准了。不过,朕希望这里每一文钱都要花到百姓身上,要是让朕知道有人胆敢在这里边动手脚,刑部的大牢应该还留有位置。”
既能赈济灾民,又能替自己儿子扬名,花的还是那帮犯官的钱,赵扩又岂能不准? 站在文官中段的李知孝看到了,感觉有些不妙,急忙冲着旁边的一位御史使了个颜色。 “臣有本上奏——” 赵扩一看,从文臣里走出一位御史,好戏要开始了吗? “刘御史,有何本章,尽管奏来——” 你不能不让人家奏啊,不管说啥都行,而且就算是说错了,也不用担任何责任。 宋朝的言官,可以说是最“猖狂”的一个群体。 没错,就是能用上“猖狂”这个词,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官家都敢当面指着骂。 盖因宋太祖当年的约法三章。 一是“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二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三是“子孙有逾此誓者,天必殛之”。 誓约中,明确指出宋朝官家不得擅杀大臣和言官,否则必遭天谴。 此誓约,由宋太祖设立开始,便一代一代帝王不断向下传承和延续。 “臣要弹劾当朝的燕王殿下赵昊——” 刘姓御史一嗓子,这“大庆殿”上比方才更安静了。 “哦,刘卿弹劾燕王何事?”
“臣弹劾燕王殿下,罪责共计一十八桩——” “第一桩,任人唯亲,国家重器,私相授受;” “第二桩,玩忽职守,身在其位,不思报国;” “第三桩,擅杀友邦,残暴不仁,有失国体;” “第四桩,结党营私,勾结重臣,图谋不轨;” ...... “第十八桩,狂悖不堪,拥兵自重,动摇国本。”
好嘛,这位刘御史一顿慷慨激昂的奏报,震得“大庆殿”嗡嗡直响,连正假寐的郭默都睡不下去了。 “方才刘御史所奏,众卿以为如何?”
赵扩的慢条斯理地问道,没有人知道这位官家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上,赵扩方才想的是,如果小七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且是唯一的亲儿子,就这些所作所为,还真够得上抄家灭门的。 可惜了,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 “官家,臣附议——” 见到官家赵扩征求众臣的意见,李知孝赶忙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哗啦啦,“大庆殿”内的文武百官,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出班附议。 赵扩看了看,几乎都是正四品及以下的官员。 有宋一朝,只有从五品以上的朝中官员,才有资格来上朝。 也就是说,现在跳出来弹劾郭默的,还都是些小角色。 “史相,你怎么看待此事?”
赵扩看到没有人再站出来,也没有人出来替郭默鸣冤的,就直接点了史弥远的名字。 “启禀官家,燕王殿下自当年‘武举’以来,文韬武略出众,组建‘敦武军’,又建‘靖难军’、‘岳家军’,还整合了‘忠顺军’,一时武略,当世无出其右者。”
“两湖抗金兵,走马取洛阳,又在西夏、金国玩弄敌酋于鼓掌之间。区区数年功夫,麾下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万精兵强将,实乃当世军神也!”
“以老臣看来,大宋能否北还故都,能否完成太祖当年的遗愿,全据‘幽云十六州’之地,全在燕王殿下一人尔。”
好嘛,史弥远没有针对刘御史的弹劾做评论,只是在不停地为郭默“歌功颂德”。 这些话语,听到某些低阶官员,尤其是低阶武将的耳朵里,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 但是,那些站在靠前位置的紫袍之辈,却一个个眉头紧锁。 口蜜腹剑吗? “史相,你是不赞成刘御史所奏吗?”
赵扩继续装傻充愣,他又怎能看不出史弥远的险恶用心? “刘御史,身为国之言官,为大宋江山计,风闻奏事。列数罪状有一十八条之多,即便未必都能查有实据,但是似乎也得查过才知道......” “嗯,也是一个说法。太子,你的意见呢?”
太子赵竑站在那里,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燕王赵昊,也算是自己的“便宜弟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一面,但是他的大名赵竑早就如雷贯耳。 对他取得的功绩,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幻想着如果是把自己放到那个位置上,一定会比那个野小子做得更加出色。 今日在这“大庆殿”之上,看到有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出来弹劾这个燕王。 而且,百官之首的史弥远所言,明显能听出来也是要查办这个燕王的,那自己就已经算是达成所愿了。 “启禀官家,儿臣没有见过这位燕王弟弟,不过他的‘丰功伟绩’,儿臣却早有耳闻,每每思及,实在心向往之。”
“不过燕王弟正是血气方刚之年,行事难免会有轻狂疏漏之时,官家将他留在身边,好好管教个三年五载就是了。”
“至于说到燕王弟那些罪状,什么‘功高震主’了,什么‘拥兵自重’了,儿臣也听到过很多这样的话,不过儿臣是不愿意相信的。”
好嘛,又一个袒护弟弟的好兄长上线了。 “太子果然仁厚——” 赵扩听完太子赵竑的话,冲他点了点头,赞赏了一句。 “燕王来了吗?如果来了,就上前来自辩一下吧,朕给你这么机会。”
赵扩假意地在人群中寻找着。 排在郭默前边的一些武官,纷纷闪退一旁,将郭默露了出来。 “臣郭默,参见官家——” 该自己上场了,郭默也不能再在后边装死狗,慢悠悠地走到前边来。 “好儿子,你看这身蟒袍穿在小七身上,多么的合适!威武中不失儒雅之气,听说这小子还在黄鹤楼写了一篇‘菩萨蛮’,可惜让老程珌给抢走了。”
冷不丁被官家瞪了一眼,老程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官家这是什么意思?让老程出来保护燕王殿下吗?不对啊,这不是你自己的儿子吗?就刚才那些罪状,多大点儿的事儿啊?”
“燕王,既然你上了‘大庆殿’,穿了蟒袍,那你就是燕王赵昊,至于郭默这个名字,暂时先放一边吧。”
“方才刘御史弹劾你的十八条罪状,你可有辩解?”
赵扩依然慢条斯理地问道。 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刚才那些小官,只是犯了一些是个官都会犯的错误,您老人家就不顾君仪,当朝发飙的。 这个燕王,都说到“拥兵自重”,都要“动摇国本”了,您老怎么还慢条斯理的? “臣无言可辩,所有指控的根本无非是兵权而已,臣愿交出所有兵权。”
郭默说完,从袖子里拿出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双手递上。 这个操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包括龙椅上的赵扩。 但是,也有欣喜若狂的人,比如那些御史们。 如果真能搬倒这位炙手可热的燕王殿下,那可够他们吹嘘好一阵子的,这也将是数十年来,御史台又一个“丰功伟绩”啊! “燕王,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难道你就甘心将以往的功劳,一笔勾销了吗?”
赵扩虽然对郭默有信心,却又担心他到底是年轻人,头脑一热就做出欠考虑的事情来。 站在一旁的老程珌也急了,都想再次出班为郭默说话了。 “官家,既然众位御史大人们,对我待在军中如此忌惮,那么我就离开好了。”
“方才官家提到在下往日的功劳,那么不知我这个‘如朕亲临’的金牌,可否换得朝中一个文官当当?也好借此修身养性一番。”
看到郭默嘴角那丝微笑,赵扩就放心了。 “这小子,估计又要使坏了,朕就配合着你玩玩吧——” “燕王所言也有道理,不过这个‘如朕亲临’的金牌,可是个贵重的物件,你又是燕王之尊,有什么合适的文官匹配呢?”
“薛卿,起来吧别赖在地上了。你身为吏部尚书,可知道有什么合适的官职给燕王?”
这般操作,又是让文武百官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 燕王要拿“如朕亲临”的金牌换个文官,官家居然还同意了? 这是要在“大庆殿”上,公开的卖官鬻爵吗? 史弥远也皱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始终想不明白。 这几年来,这种感觉他已经有过好几次了,而且,每次似乎都是跟这个燕王殿下有关。 薛极见瘫跪在地上都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启禀官家,燕王殿下那是一品王爵,要挂个文官至少也要三品以上的衔,可是现在朝中似乎并没有合适的。”
史弥远听了薛极的话,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关键时刻,这个薛会之还是向着自己的。 “哈哈,此事就不劳薛尚书劳神了。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个文官的职位,不高不低,正好从二品。”
“只是,大宋几百年来,还没有人真正担任过此职罢了,因此薛尚书是不容易想到的。”
郭默看着对面的薛极,笑呵呵地说道。 “从二品?大宋从未有人担任过?难道是......” 老薛极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会有如此深沉的谋略? “哈哈,不错,薛尚书想必也想到了吧?郭默所求无他,御史大夫尔!”
“什么?”
“什么?”
“不——”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