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赤地千里,怨气漫天。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这里俨然已成为修罗战场,群妖征战,攻伐无度,本就在这苦寒之地煎熬的普通人的日子更加艰难,十室九空的惨状随处可见,国家已经瓦解,道门佛派修士也弃之而去,人类悲呼苍天,无奈中还有一丝疑惑:往日敬拜的神仙佛陀为何就不管他们了?
北俱芦洲某处穷山恶水之间,疲惫的人流穿行不息,向着一个方向艰难行进,身后的大地尘烟弥漫,夜枭般的尖啸穿透人心,摄人心魄,高空中振翼妖族呼啸而下,捉走一个个人类,在他们的惊恐惨呼声中抛落地面,摔成肉糜。
这是妖族的狂欢盛宴,却是人类的苦难灾厄。
一名僧人迎着人潮缓步前行,行走间抖落一地尘埃,他身披粗布僧衣,面容恬静慈悲,隐有佛光流转全身,却看不到任何禅意。
看他第一眼,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个僧人是为高僧大德,他就是个普通的僧人,然而这个僧人却在做不普通的事情。
布满老茧的双手合十,口宣了一声佛号,僧人开始诵念佛经,无量佛光迸,如朝阳般弥漫天幕,驱散空中妖族,隔绝大地烟尘,将人族大队护佑起来。
“金蝉子!汝等佛门已经决定退出北俱芦洲,汝还敢干涉我族行事吗?”空中一名金甲妖族陡然现身,指着灰布僧人厉声喝道。
僧人亦即金蝉子不为所动,身上的佛光更盛三分,金甲妖族躲闪不及,被无量佛光笼罩,全身冒烟,惨叫着坠落大地,其他妖族见状,心生惧意,顿时化作鸟兽散。
人族大队感念金蝉子,纷纷跪伏于地,痛哭流涕,叩拜不止,金蝉子缓步向前,搀扶起人群中最年老者,淡然地说道:“勿要在此耽搁时日,前往铁瓦寺避难吧,那里准备好了衣物饭食,好好休息一下。”
老者嘴唇翕动,神情极度虔诚,他颤巍巍地说:“大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金蝉子笑道:“不急,来了个硬茬子,需要贫僧应付一二。”
“那大师小心。”老者担忧地说道,随即长伏于地,金蝉子坦然受拜之后,目送人流渐渐隐入群山之间,目光才转回来,看向空中某个方位,朗声说道:“道友,既然早已到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高空某处空间现出涟漪,一个玄衣玄袍的俊朗青年显出身形,他笑吟吟地拱拱手:“在下苏哲,见过金蝉子大师。”
金蝉子微微一笑:“原来是苏麓施主,近来可好?”
苏麓讶然:“你认识我?我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
金蝉子玩味儿地说道:“五百年前,贫僧也在轩辕坟。”
“哦。”苏麓做恍然大悟状:“那一战,佛门未曾显露痕迹,原来也暗中派了大师去观战了。”
金蝉子不置可否,淡淡地说:“苏麓施主,你此番来是要除掉我的吗?”
苏麓惊讶万分:“大师何以如此认为?小妖只是仰慕大师风范,得知大师降临北俱芦洲,特来瞻仰而已。”
“瞻仰?”金蝉子哭笑不得:“贫僧还没死呢!”
苏麓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默默地吐槽一句语体教了。
金蝉子看着一脸窘状的苏麓,表情依旧淡淡的,但心里却开始嘀咕起来,以如今北俱芦洲的局势,这厮来杀自己的成算极大,但观其神情却并无动手的意思,天地气机中也无有一丝杀气,那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金蝉子并未掩饰自己的疑惑,苏麓成就天位之后,气感增强,自能感应到金蝉子的疑问,遂笑着开口道:“大师勿要多想,小妖此番来北俱芦洲乃是受故友之托,往北海走一遭,来见大师确是心血来潮之举,别无他意。”
我只是想见见一见传说中的唐僧前世长什么样子而已,真的没有杀你的意思,苏麓默默地说道,不过在寻找金蝉子的路上,穿越大半个北俱芦洲的路途里,苏麓眼见此洲一片混乱,妖族相杀,人族危若累卵,道门佛派的仙神中人不是漠然南下,便是躲在深山之中不露踪迹,着实让他心中生起了很多疑惑。
他曾经堵截好几个南下的神仙中人,有道门的,也有佛派的,一番拷打之后却依旧不得要领,盖因这些仙佛修士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至于为何要撤离北俱芦洲,他们也知之不详。
撤离的命令似乎是由灵山如来佛祖和几位道门天尊直接下达的,由不得他们置喙和疑问。
金蝉子见苏麓一脸沉思的表情,也猜出来他对北俱芦洲生的事情真的不甚了然,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后,遂微笑道:“施主初来乍到,见这北俱芦洲混乱一片,可知是何缘故?”
苏麓闻言笑着说:“正要大师解惑。”
按说现在的苏麓是个自由之身,妖庭坠落之后,他与任何势力都在无瓜葛了,嗯,也就剩下和截教还有些渊源了,洪荒各大势力之间的恩怨他是半点也不想掺合了,但因相柳之事,他要在北俱芦洲耽搁一段时日,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此地的局势的。
至少五大妖祖的状态要打听清楚,免得鲁莽之下遭遇了他们,就算五大妖祖现在重伤闭关,自己估计也讨不了好。
金蝉子长舒一口气,表情有些痛苦和迷茫,看的苏麓一阵惊奇,这佛门跟道门不一样,佛派的修法全都是讲究毅力和意志的,所谓的身怀**力大智慧大毅力的说法其实一开始就是指的佛门的高阶修士,但凡修炼到罗汉菩萨果位的佛门修士无一不是心志坚毅,信仰坚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高僧大觉,为了一点心中的执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样的誓言说就了。
佛门修士鲜有心智动摇的时候,而如今金蝉子却露出了痛苦迷茫的神情,这可太罕见了,到了金蝉子这个境界,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他多年信奉的理念出现了问题,而且是直指本心的偏差。
金蝉子长吁一声,神情平静地说:“施主可知当日星空之战?”
“此战动静极大,我怎会不知?”苏麓苦笑道,这一战他虽没有露脸,只在一旁看着,但匆匆数日光景之后,他却迎来了雷灾加天道之劫,到现在他还在郁闷那两百年被谁给吃了呢!
金蝉子继续说道:“昔日我佛门并东极天庭、五大妖祖共伐妖庭,背后自有利益交换,其中的一个条件便是妖庭坠落之后,这北俱芦洲从此归于五大妖祖,佛门和道门必须退出,三千年之内不得踏入。”
“喔,竟有此事?”苏麓若有所思,不过这类利益交换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击败勾陈大帝之后,瓜分胜利果实是理所当然的,五大妖祖独得北俱芦洲倒也便利,本来这北俱芦洲就是五大妖祖的势力范围嘛。
岂知那金蝉子却接着说道:“世人熙攘,皆为追名逐利,但我佛门本是空门,名利富贵皆是虚妄,宏大我佛教义才是根本之道,亦是唯一之道,与妖祖联合覆灭妖庭本无可厚非,但北俱芦洲信众何辜?竟因此被我佛抛弃,沦为妖族肉砧!贫僧想不通啊,此等市利之为,非我佛门教法!”
苏麓仔细地看着一脸坚毅的金蝉子,心头好笑,这金蝉子莫非诵读佛经坏了脑袋?洪荒之事,哪件不是利益使然,佛门若不舍弃北俱芦洲的利益,如何说动五大妖祖共伐妖庭?
迂腐若此,苏麓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遂淡淡地说:“大师一心礼佛,自是虔诚,但这是如来做出的决定,你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乖乖退出此洲?”
谁料金蝉子闻言促狭一笑道:“谁说贫僧要离开此洲,诸佛菩萨退出后,北俱芦洲已是信仰的荒漠,振兴佛门,传播我佛教义的重担自然要落在贫僧的肩上了!”
苏麓闻言惊讶无比,稍一思量便震惊地说:“莫非你要忤逆如来的旨意,不退出此洲?”
金蝉子神情圣洁地说:“佛法是纯粹的,不该沾染尘埃,灵山自佛祖以下已失却了佛法的原旨,视北俱芦洲众生苦态如无物,将此地生灵强推到妖族魔爪之下,如何能称为慈悲,又如何能自号佛陀?如此佛陀,金蝉子何须敬拜?既不敬拜,何须理会?”
苏麓倒一吸口凉气,原以为这金蝉子只是念佛经读傻了脑袋,不谙世事,又眼见北俱芦洲众生失去了佛门道门庇佑之后受妖族凌虐,慈悲之心大,才对佛门的政策有了些微词,现在看来,这货明明已经走到了极端,明着要抗拒如来的法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不满了,这是逆佛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