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找到了或许能够救祢豆子的方法而感到高兴,但实际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很明显虽然以桐敷家为首的鬼已经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中,但是在那些村民的眼中这些鬼“人类”的身份被坐实了,如果不能想办法让村民改变他们的想法,那么他们鬼杀队的斩鬼在他们眼中毫无疑问就是在杀人。
并且这个村子中存在着如果他们要“杀人”一定会阻止他们的人,炭治郎的脑海中闪过了大川先生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叹息引起了下午与他一同巡山的巡逻队成员的注意,对方略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灶门,突然叹这么大一口气?”
炭治郎猛地回过神来,朝着对方笑了一下:“让你担心了,没什么,只是中午的时候……有些没有休息好,觉得有点累了。”
“啊啊,中午的时候你去看郁美巫女那件事情了啊,”这位巡山队的成员理解地尴尬一笑,“怎么说呢,虽然听上去挺滑稽的,不过的确很难笑出来对吧?宗贵好像因为这件事情非常生气呢——”
“灶门真不愧是武家之后啊,”巡山队的成员拍了拍炭治郎的肩膀,“相比起笑出声来更应该觉得生气才对吧?无论怎么样,死者为大,郁美巫女利用死者来闹事,还说什么活死人之类的……”
“果然村子里改信佛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吧。”对方这么说道。
然而越是听到对方这么说,炭治郎的心情就越沉重,因为他知道虽然那位老巫女的确动机不纯,但是她所指出来的却也几乎就是事实,然而现在就算他们站出来说出真相,村民们也谁都不会相信的。
就在这个时候,炭治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御守铃铛的声音,那是送葬队伍使用的铃铛,用于招魂引领亡者的铃铛,这几天因为村中陆续有人死去,炭治郎对于这样的声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对了,说起来,这座山这条路的尽头似乎就是村中的墓地,炭治郎想起这一点,和身边的巡山队成员站到了路边,准备等送葬队伍经过并且离开之后再继续去将这座山最后的部分巡逻完毕。
送葬的队伍很快就出现了,炭治郎和身边的巡山队成员表情严肃地微微低下头,不直视送葬队伍中被抬着的棺材,而就在这个时候,炭治郎看到了被死者亲属捧着的死者的照片——
炭治郎错愕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从他眼前慢慢走过的,捧着死者照片的,虽然年龄已经不算小,但依旧能够看出英俊的结城夏野的父亲,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走过的送葬队伍。
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他昨天才见到过的,卧病在床的结城夏野。
“灶门?你怎么了?”巡山队的成员看出了炭治郎的异常,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是工坊家的孩子?你认识他吗?”
结城君……去世了?可是昨天他明明把紫藤花的香囊给他了,难道说真的是因病去世?还是说……他没有随身佩戴香囊呢?
如果千鹤小姐知道了这件事情——
“……炭治郎?炭治郎?”炭治郎从一声声的呼唤中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了与自己一同巡逻的同僚充满了担忧的眼神。
“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炭治郎有些勉强地问道。
“我说你是不是认识工坊家的孩子,不过看样子你不但认识,关系还很好?唉,这么年轻就……我也没办法说什么很能安慰人的话,只能说,节哀顺变。”巡逻队的成员略带怜悯地说道。
“我和我的姐姐都认识他,不过他跟姐姐的关系更好。”炭治郎怔怔地看着远去的丧葬队,耳边响起了御守铃铛清脆的声响,这一下让他猛地回过神来,然后丢下一句“抱歉”就朝着丧葬队离去的方向迈开步子冲了上去,被留在原地的巡山队员愣了很久。
他回过神来之后看着炭治郎远去的背影,抬起手挠了挠头:“嘛,我是可以理解啦,友人去世什么的,不过姐姐跟对方关系更好……”
“呜哇,该不会是认可的姐夫之类的吧?”他咋舌道。
另一边,虽然棺材已经下过葬了,但是丧葬队走得本来就不快,炭治郎的脚程又比一般人要快上很多,所以他几乎是三两下就追上了丧葬队,他连气都不需要喘,喊住了队伍中的夏野父亲:“结城先生!”
站在队伍中的结城先生停下了步子,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的时候,炭治郎一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如果不是他的嗅觉足够出色的话,他大概也会弄错,因为,结城先生看上去简直就像是——鬼一样。
他的头发异常凌乱,丝毫看不出往日谦谦有礼一丝不苟的样子,深陷的眼窝,黢黑的眼周以及呆滞的神情让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具灵魂离开了身体的躯壳般,身形似乎瘦削了很多,合身的和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松垮感,好像风一吹他就会倒下的样子。
他盯着炭治郎看了很久,才咧开一个神经质的笑容:“你是……灶门家的孩子,叫住我,是想要见见夏野吗——”
“可以哦?我绝对,绝对,绝对会从鬼的手中保护我的儿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疯狂地大笑着,捧着自己儿子遗相的手一松,沉重的黑色木质相框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而他就要朝着炭治郎的方向走过来,被他身边回过神来的人及时拦住了。
拦住结城先生的人其中一位身穿西式服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性朝着炭治郎歉意地低头:“很抱歉,结城他的妻子失踪,现在儿子也……他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好,所以……”
“妻子失踪?!”炭治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位清丽温柔的夫人难道遇害了吗,“小出夫人不见了吗?!”
“梓?如果我保护好夏野的话,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哈哈哈哈哈——”听到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结城先生状若癫狂地笑道。
炭治郎看着这样的结城先生,有一种手脚都被冻住的感觉,他看到结城先生这个样子都有些难以接受,如果千鹤小姐知道结城君遇害了,结城家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但是由于他并没有身穿丧服,所以不便靠近丧葬队,最后,他只能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一样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丧葬队远去。
傍晚,黄昏夕阳暗沉的橘色余晖将整个院落染成一种让人看上去并不那么舒适的色彩,这个时刻的空间仿佛发生了某种扭曲一般,平时看上去熟悉的景致这个时刻却变得分外陌生。
穿着看上去并不崭新,但是花纹华丽却不张扬的和服的黑发少女坐在走廊上,脊背挺得笔直,微微低头,一头鸦羽一般的漆黑又如同瀑布般的秀发散落下来,发尾在走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木质地面上铺开,如同鸟雀展开的尾羽般美丽。
从侧面看,少女微垂的顺长睫羽如同两面黑扇,琥珀般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绷,带着被劈得细细的线的银针灵活地在布料间穿梭,捏着银针的五指纤细白腻,丝毫看不出它们握刀时究竟会挥舞出怎样令人惊艳的刀法。
炭治郎的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舍不得打扰,但是他很清楚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对方也一定会察觉到到。
果不其然,正在完成“工作”的千鹤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还没有说话脸上已经先染上了笑意,她抬起睫羽转过头朝着站在原地的炭治郎看过去:“怎么了,傻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不觉得这样对姐姐来说太失礼了吗?”千鹤轻笑着,虽然仿佛是在教训弟弟的说法,但是她轻柔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炭治郎知道这是提醒自己过去的意思,于是他朝着千鹤走过去,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个与往日不同,如果两个人之间不是“姐弟关系”就会显得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千鹤忍不住看了他的一眼。
炭治郎镇定地回视了千鹤:“怎么了,姐姐?”
千鹤闻言笑着收回了视线,掩唇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觉得炭治郎也成长了呢。”
“啊,所以还请您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炭治郎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就像千鹤小姐是在夸奖他演技上升了一样,他这句话也完完全全是真实的想法,而且,坐得这么近也不是因为把千鹤小姐当成了姐姐,不过现在并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
千鹤闻言轻笑着说道:“哎呀,抱歉,生气了吗,炭治郎?”
“并没有,我不会因为这样就生姐姐的气的。”炭治郎侧头看了身边的千鹤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守护这样的笑容。
但是现在他却要带来让这个笑容消失的消息,一想到这里他就希望这种闲聊能够载迟一些,但同时他也知道推迟并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侧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千鹤,说道:“姐姐,结城君……结城君去世了,今天下午我碰到了结城家的丧葬队。”
然后,他亲眼看到笑容从千鹤的脸上消失了。
千鹤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