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谨抬眼看着沈菁菁，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
“郡主很喜欢这只小狐狸吗？”
沈菁菁回视他，唇角扬起，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是臣女心上人所赠，自然是喜欢的。”
沈承谨低头看着手里正在努力闻自己手的小家伙：“可是，这样较弱的小东西，毫无自保之力，郡主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死掉。”
沈菁菁伸手抚了抚小雪珠的头：“可是既然是臣女喜欢的，自然是会竭尽全力的呵护。”
沈承谨低笑一声，不过七岁的孩子，笑声之中却带着满满的自嘲。
“真好，这样的小家伙也有人捧在掌心呵护。”
沈菁菁看着他，知道他的未尽之言。
这样小的狐狸都有人疼爱呵护，自己堂堂皇子，却是无人问津地被扔在深宫之中。
沈菁菁只是弯了弯唇：“幼兽娇弱，但是也不乏丧父失母以后独自求生长大，成为让人害怕的野兽。”
“它们锋利的牙齿，尖锐的爪子，都是与生俱来的武器。”
沈菁菁看着沈承谨的眼睛，一字一句：“殿下知道什么样的幼兽能熬到长大，而什么样的幼兽会死得悄无声息吗？”
沈承谨回看着自己这位堂姑母。
沈菁菁嘴角的弧度加深了：“总是依赖着父母爱怜不肯长大，忘记自己尚有爪牙的。”
沈承谨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沈菁菁从他手中抱过雪珠：“殿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哪有那么多人生来圆满，一生顺遂的，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逆境，殿下都应该记得，自己是陛下的长子，是陛下现在的……独子。”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沈承谨却清楚的听到了。
他看着面前颜色无双的少女，从来暗淡平静的眼神中，倏地亮起一抹光。
“殿下可别看我们雪珠现在的乳牙还啃不动骨头，等牙齿换好了，我们雪珠就可以吃肉肉啃骨头了，对不对，雪珠。”
沈菁菁抱着小狐狸，亲昵的话语对着小狐狸说着，但是眼睛却看着沈承谨。
“顾将军从狼群之中救下来了雪珠，这也是雪珠的运气，因为他把雪珠送给了我，而我可以给雪珠很好的生活。”
沈承谨深深地看着沈菁菁，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承谨受教了，多谢姑母指点。”
沈菁菁轻笑一声：“殿下还要记得一点，还不够强大的野兽，总是蛰伏着等待时机的，无论是捕猎的时候还是争夺头领位置的时候，因为如果太冒失，一不小心就会把命留下。”
“有时候遇到强大的同族，示弱卖乖也是好办法，不要被那些觉得自己有威胁的同族咬死。”
沈承谨眼中闪过思索，沈菁菁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殿下这样聪明，臣女说的，殿下想必都明白的，只是臣女实在是喜欢这小东西喜欢的紧，忍不住啰嗦了两句，殿下可别嫌弃臣女话多。”
她一手抱着雪珠，一手向沈承谨伸出来：“地上凉，殿下还是起身吧，若是想休息，进帐便是。”
沈承谨一改往日的阴郁安静，笑容竟然带上了真诚和明媚。
他伸出的小手，握住了沈菁菁的手：“谢谢姑母关心！”
沈菁菁把他拉起来，向着他行了一礼：“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带着小家伙回去了，这就先行告退了。”
沈承谨看着沈菁菁，这一次吗，他没有刚开始沈菁菁向自己行礼时候的局促不安了，只是正经地拱手回了一个平礼：“姑母慢走。”
扶影从刚才就被沈菁菁安排守在一边，见到自家郡主走过来，连忙跟上来，一边有些不解：“那大皇子也不受圣宠，被陛下厌弃，生母又是低贱的宫女，没有母族势力，郡主何必与他说那么久话。”
沈菁菁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毕竟是大殿下，我看他很是喜欢雪珠，让他看看雪珠罢了。”
扶影忍不住抱怨，鬼知道她刚才有多提心吊胆。
要是让人看见自家郡主和这个不受宠的大皇子凑在一块，还不知道会传出一些什么。
沈菁菁也是因为担心这点，才特意让扶影守着。
毕竟，一个嫡出王爷家的郡主，和一个没有任何母族势力的皇子来往，在恒安帝眼里可算不上什么愉快的消息，更会让恒安帝好不容有放松的戒心立马加强。
这可不是好事情。
不过，该和小殿下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这位小殿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聪明一些。
沈菁菁知道自己是兵行险招，毕竟她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不能真的成功，或者说，成功以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恒安帝，但她必须一试，她不可能让恒安帝成为悬在自己和顾震头顶永远的利刃，一旦屠刀挥下，自己和顾震都将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前世吃过的苦，这辈子沈菁菁不得不未雨绸缪赌这一次。
扶影虽然不知道郡主打算做什么，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自家郡主似乎在做一件很不得了的大事。
她眼中满是坚毅的看着沈菁菁：“您放心吧，不管郡主要做什么，奴婢都无条件支持！”
沈菁菁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一天天的脑补什么呢，回去给小家伙喂羊奶，我看着小家伙是又饿了的样子。”
扶影捂着头，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委屈巴巴一声：“哦。”
晚上又是无聊的夜宴，这次沈菁菁直接懒得去。
王公贵族们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还有命在的，都不是傻子，所以今日的射猎恒安帝依然是最多的，甚至猎到了一头熊。
巨大的熊皮被恒安帝下令做成熊皮内衬的斗篷，送给太后，熊皮最是保暖，太后一到冬日就畏寒，可以说是十分的孝顺了。
大臣们自然又是对着恒安帝一顿夸。
这一切沈菁菁都不关心了，她只是抱着小家伙，和顾震偷偷溜出去，两个人又跑到猎场外头的营地附近，肩并肩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顾震给沈菁菁讲北疆的风光，沈菁菁就给顾震说京中的趣事。
最后，沈菁菁和顾震都不说话了，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就坐在漫天穹顶之下，安安静静地，彼此依靠着，呼吸声都混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