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晓晓推门而入,指着门口的临时就餐区,连忙尴尬挤出真诚的假笑,自告奋勇的说:“你坐吧,我去取。”
没走两步,回头说:“那个…幻幻,你吃什么味儿的啊?”
顾幻一愣,不自在的说:“香…香辣。”
温晓晓同样磕巴的回答:“好…好的,你先坐。”
她脱掉手套,装进包里,走到货架前,取下两桶泡面,两根火腿肠,两包海带丝。
还有一小盒海绵宝宝的创可贴。
付钱结账,收银员精神不济的指着她背后的饮水机说:“开水在那边。”
说完继续划拉手机上的小果冻块。
时不时传出“good!”“excellent!”的游戏音效。
温晓晓局促的说了声:“谢谢。”
然后抱着桶面快速走到饮水机处,拆开接完水后,再谨慎的端着两桶泡面,朝顾幻走去。
像极了宫斗剧里,小宫女端盘子的模样。
顾幻想上手接,被温晓晓阻止,“别碰,烫,我来,我可以的。”
闻声,顾幻的手在半空一顿。
然后犹犹豫豫的缩回去,搭在桌沿。
温晓晓拘谨的将泡面推到顾幻眼前。
第一次体验专人泡面服务的顾幻,局促的说:“谢谢!”
面对着温晓晓的小心翼翼的态度,顾幻有些受宠若惊。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刻意照顾过了。
一桶几块钱的泡面,却给他一种百元大餐的感觉。
这个自称为妈的女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可是他的生活圈,从未曾接触过这样的人。
顾幻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是对待陌生人,话更是少的可怜。
他垂眸盯着泡面盖,一言不发。
额前细碎的发丝,遮住眼帘,像是自我保护。
温晓晓坐在他旁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默不作声的瞥了眼他脸上两处伤痕,心里越发沉闷。
她从包里取出刚刚买的海绵宝宝创可贴,放在两桶泡面之间的桌子空隙,往他那边轻轻推了下。
温晓晓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说:“幻幻,那个…”
顾幻疑惑的扭头看她,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创可贴上。
见他没反应过来,温晓晓指了指他脸上的伤,眼里满是心疼的说:“对不起,这里只有创可贴。”
顾幻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把创可贴往外推了下,说:“哦…没事,不用。”
对上温晓晓那双氤氲的眼睛,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歉疚,于是,补了句“谢谢。”
不过,语气有些生硬,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温晓晓手抬了抬,又放下,轻声说:“我明白,这件事你会很难接受,不过,我和初尘确实是你的亲人,他是你的哥哥,而我…”
顿了顿,顾幻偏头看她,四目相对,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坚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我确实是你的母亲。”
说出来之后,她紧紧的关注着顾幻的反应。
可对方,什么都没说。
他将头转回去,白皙细长的手指,揭开泡面盖,积蓄已久的雾气喷涌而出。
少年的五官变得不真切起来。
他埋头小口吃着泡面,终于,主动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他平静的问:“你,多大?”
温晓晓:“啊?”随即毫无隐瞒的坦白说:“56。”
“unbelievable!”
柜台处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游戏音效。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
顾幻被呛住了。
他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仍旧没承受住。
温晓晓连忙从包里翻出卫生纸,递给他,倾身拍了拍他的后背,焦急内疚的说:“没事吧?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晓晓心塞(´-wก`)…
顾幻接过纸,擦了下嘴,刚咳完,眼圈有些湿润,眼尾红红的,“没,谢…谢。”
温晓晓:“你等下,我再去买瓶水。”
说着,就跑到货架前取了瓶矿泉水,可摸着冻手,于是又放下。
扭头去加热柜那边,取了瓶拉罐望仔牛奶。
温晓晓拉开拉环,递给他:“那边热的只有奶制品,望仔可以吗?”
在温晓晓热切真挚的神情下,顾幻接过,抿了口,“谢谢。”八壹中文網
温晓晓失落的说:“你其实,真的不用跟我客气。”
顾幻默不作声心里盘算。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算起来,这个年轻的女人,竟然比他爸还大几岁。
姐弟恋?
可短暂接触下来,顾幻认为,她无论是外貌五官,还是言谈举止,似乎一点都没56岁的觉悟。
除以2还差不多。
虽然,眼下顾幻心里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但还是忍不住沉声问:“你和我爸,当初怎么认识的?”
温晓晓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如实回答:“我们,不认识。”
顾幻:ರ_ರ...???!!!
眼前人的回答,却让他觉得十分荒谬。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妈,但你又说和我爸不认识,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吗?”
有关自己父母的事,顾幻其实并不清楚。
从小到大,他只知道自己出生于有爹没妈的单亲家庭。
他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熟,基本一年见不到两次面。
当时年龄小,并不觉得这样的家庭关系,有什么问题。
父亲对他而言,其实和母亲一样陌生,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孤儿院的马院长人很好,小朋友们也很好,在那个特殊的地方,反倒让他有了家一般的感觉。
被领养后,因为养父母的关系,他对正常家庭的概念,并没没什么好感。
年满16周岁后,顾幻不得不离开孤儿院,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自力更生。
在最辛苦艰难的时候,都是自己咬牙坚持过来的。
他从没有期盼过,自己的生活中会突然出现所谓的家人,来帮他渡过难关。
可现在,事情似乎变得不同了,连带着他的生活,还有他的世界……
温晓晓郑重的解释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其实是你生物学上的母亲,我和你爸确实不认识,因为你并不是传统手段孕育的孩子。”
生物学?
顾幻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温晓晓轻声问:“你知道试管婴儿吗?”
顾幻惊疑不定的说:“你的意思,我……”
温晓晓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顾幻:“这怎么可能!”
温晓晓点了点头,说:“我们之间的事,在常人看来,确实超出正常理解范围,但,我向你保证,确实是真的。”
接着,她简单的跟顾幻讲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接收完所有信息的顾幻,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冷冻人?
怪不得这么年轻。
怪不得自己从小就没妈。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事情变得合理,可顾幻心里却越发没底。
这种存在于科学杂志的事情,竟然会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怎么想都觉得太荒诞了。
他的大脑再次宕机,被迫重启。
(nᄑ_ᄑ)n……
半响。
顾幻艰难的说:“有证据吗?”
温晓晓连忙回答说:“有,文件什么的,都在初尘那儿,你要看吗?我现在可以拿给你。”
顾幻:“不…不用。”顿了顿,又说:“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温晓晓柔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顾幻:ರ_ರ.……
顾幻乱了心神,突然觉得很累,“可以让我缓缓吗?还是先吃面吧……”
过犹不及,温晓晓并没有想着,当下就让他立刻接受自己。
双方其实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尤其是顾幻。
于是,她只是连声说:“好,好。”
泡面一点都不好吃,温晓晓却仍旧陪顾幻从头吃到尾。
中间两人没有再出现任何交流。
顾幻沉默且快速吃完泡面后,起身说:“谢谢你请我吃泡面,我…该回去上班了。”
对其他的,一概没提。
温晓晓怕把他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于是跟着站起来,善解人意的说:“好,你先去忙,其他的我们慢慢再说。”
说完,抬眼看了眼玻璃墙外,“外面太冷了,路也黑,要不我和初尘送你吧?”
顾幻佯装镇定的说:“不用,谢谢你的招待,再见。”
说完,提脚迅速往外走。
像是逃。
温晓晓看着单薄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他,“幻幻,等一下。”
顾幻身形一顿,温晓晓连忙上前,把路初尘给自己的黑色手套塞给他。
还有那盒海绵宝宝的创可贴。
“外面很冷,这是你哥哥的手套,你戴上吧,明天再还给我们。”
“创可贴,你也留着用吧!”
说完,生怕他拒绝,率先一步离开,急忙上了车。
顾幻站在便利店门口,沉默的看着手里的黑色手套,又抬眼看了看路边的黑色轿车。
他捏着手套,没有戴,而是双手一揣,连带着手套一起揣进了衣兜里。
然后转身,朝着网吧的方向一路小跑。
寒风肆意而过,他的掌心却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