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言辞坐着缓了好半晌，才勉强地吐出几个简短的字：“没什么。”
“只是逛了一天，有些累了。”
铃兰听着立刻回道：“那奴婢现在就去后厨催催，让他们别做荤腥，直接送点好入口的米粥上来。”
说着，刚想走，却被言辞蓦地拦住了。
感觉到了袖口的拉扯力道，铃兰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世子？”
“不必了。”言辞又松开了手。
他微微垂着眸，神情强自镇定着，但声音里却隐约带了一分干哑，“也不太饿。”
红湘走了过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天色：“但这都已经戌时了……不吃只怕后半夜身体撑不住。”
言辞摇了摇头拒绝：“没什么胃口。”硬撑桌角站起来，抿了唇道，“晚饭不用留我的份，你们如果饿了，就自行回屋吃吧。我先去里屋睡会儿。”
说完，也没打算再继续呆下去了，不等两人应声，趁着意识尚且还未失控，赶紧转身往内室走了去。
铃兰和红湘想要说的哽在喉间，看着言辞的背影，在外屋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乖乖地熄了灯，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两人一路走到偏房，铃兰低垂着眸子看着脚边渐斜的影子，忽地轻声问道：“你觉得……”
“世子最近……是不是有些奇怪？”
红湘听着，迷茫地抬头，想了好半天：“哪里奇怪？”
“比如，”铃兰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世子和林少爷之间？”
“没觉得。”
红湘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太子，世子和林少爷本来也没什么仇怨。现在他对太子无意，和林少爷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和缓了。”
铃兰：“但这才奇怪不是么？”
红湘顿了顿，喃喃自语：“说奇怪倒也确实奇怪……”
铃兰神情微动，正准备细听，却见红湘那边说着，偏头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原先我记得，你不是最不爱私下议论主子的么，怎么最近些日子，倒比我还要嘴碎些了。”
话音未落，铃兰眼底瞬间浮起了些慌乱。但是还未来得及被人发现，即刻又被强行按捺了下去。
垂下眼，强笑道：“不过是随便问问，这都不行吗？”
“可千万别！”红湘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低声嘟囔：“要真到那时候，世子倒该责怪又是我把你给带坏了。”
两人细细说着话，拿着钥匙开门进了屋。
只是谈笑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屋顶上有几道黑影忽闪而过，一瞬便没了踪迹。
若是说，先前言辞对自己凤君的身份还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所有的疑惑都在这种令人几乎难以忍耐的热度里消失殆尽。
背后已经被汗沁湿了大半，亵衣贴在身上，黏腻腻得叫人发慌。
言辞焦躁地将领口扯了扯。
有夜风自窗台吹过，但他却感觉不到半分凉意。
狭窄的空间中，甜蜜的香气浓郁得宛若有了实体，密密麻麻地充斥在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言辞感觉更热了。
而更可怕的是，在身体热度上升的同时，他突然发现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竟也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
去他妈的发热期！
去他妈的omega！
言辞心底暗骂着，手心紧攥着的被单几乎被他拧成了一团破布，但喉咙无法自控的低/吟却开始越发甜腻了几分。
这世界的剧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明明应该是个beta！
如果是个玩笑，这玩笑可真是给他开得太大了。
他将头用力埋在枕头里，死死咬住唇不让更多的声音泄露出来，但身上感觉却没有办法抑制分毫。
热潮宛若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汹涌地几乎将他所有的神志都席卷而去。
整个人里昏昏沉沉，像是发了高烧，却又比那更加难熬。
虽然脑海里也隐约残留着前两晚的记忆，但是那些对于言辞来说更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这会儿在清醒时所体会的发热，感官与之前那些在潜意识里被自动打上马赛克的画面相比，那可真是刺激太多了。
言辞又气又急，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犹如万蚁噬心的感觉逼疯了。他紧紧地抱着怀里柔软的引枕，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他舔了舔那股铁锈味儿，一时间只觉得委屈得想哭。
他这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
紧紧闭了眼，回忆着姬无咎的做法，哆哆嗦嗦地伸手往身后探去。
*
夜风呼啸，月色被乌云遮掩了大半，夜色更沉几分。
“王爷。”穿着一身黑衣的暗卫半走到姬无咎身侧，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了上去，“荣王书房果然设有密室，这是属下几人从密室之中找到的。”
姬无咎伸手接了，瞥了一眼盒子内的东西，淡声道：“里面的东西……你们看过了？”
他声音并不高，身后几名暗卫却微微打了个寒颤，连忙半跪下去低着头道：“密室中曾粗略扫过一眼，只是没有殿下吩咐，属下几人不敢僭越！”
姬无咎“呵”地笑了一声，将盒盖随手扣上又扔了回去。
夜色浮动，微垂的眸子里夹杂着漠然冷意：“照着里面的样子，再去仿个同样的。天亮之前，将盒子送回去。”
“是。”
几人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妥帖地将盒子收好，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姬无咎站在屋顶，垂眸朝着某个院落的方向瞥过，正准备转身离开，空气中，一股熟悉的香气却随着夜风吹着缓缓飘散了过来。
姬无咎嗅着那香气，脚步顿了顿。
偏过头，将视线重新落到脚下的那个院子里。
虽然说，凤君第一次的发热期都会持久些。但是这都已经第三天了，怎么还会有这么浓的味道？
明明心底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姬无咎静站在原地，冰冷阴鸷眸底在惨淡的月色下，似有零星火光明明灭灭。
良久，像是妥协了一般。
低低轻笑一声，自屋顶一跃而下，顺着那甜蜜的香气，朝着言辞的屋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