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不仅是祭祀大典举行的日子,也是民间互相拜贺的日子。
因萧清音说中午一块做汤圆,云氏便带着傅惟允,早早来了忠勇侯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搓剂子包汤圆。
馅料都是萧清音配置的。
一款黑芝麻馅。
一款花生馅。
还有一款奶香紫薯馅。
全都是受欢迎的口味。
连向来不怎么吃糯米的韩氏都吃了两碗。
吃过汤圆后,一家人在一起打叶子牌,消磨时光。
打到第三轮时,下人来报,说是有位萧大人送了贺礼过来,正在南房等候。
满屋子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韩氏问道:“哪位萧大人?”
“礼部的萧侍郎大人。”
韩氏一时有点迷惑。
“礼部竟有两个姓萧的?”
傅惟允轻笑道:“外祖母,您有所不知,如今的萧侍郎正是之前的萧尚书。”
韩氏哑然失笑。
“别人当官都是往上走,他怎么往回走?真是越老越不济。”
萧清音这才明白娄氏为什么来百宝斋闹事。
原来是为了萧盛远降职一事。
易水寒这人,看萧盛远不顺眼,也不罢了他的官,还搞了个降职。
这不是钝刀子割肉,存心折磨人么。
不过她喜欢。
韩氏本就对萧盛远恨之入骨,此时见他来巴结,自然不会理会。
“把他轰出去,以后都别让他进府门一步。”
下人领命而去。
南房这边,萧盛远候着候着,想起了当年第一次上云府拜访的事。
情形也和如今差不多。
云家人晾了他半天,才传他过去。
他当时满腔不快,是云氏先看上他的,又不是他上赶着巴结忠勇侯府,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要不是看在云氏痴心一片的份上,他早就甩袖而去了。
但现在想来,所谓的痴心一片,也只是装出来的吧。
她要真的心悦他,又怎么会和傅钧石私奔。
一想到傅钧石,萧盛远气就不顺。
幸而在他走火入魔之前,下人回来了。
他被赶了出来,并被告知,侯府不欢迎他来作客,让他以后都别来了。
来之前,萧盛远就预见到这一幕。
他来忠勇侯府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给韩氏送节礼。
即便如此,他还是怒不可遏。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上门求娶云挽茵遭到拒绝那一刻。
但与当年不同的是,他没有了甩袖而去的资本。
如今的他,和当年的云氏,刚好反了过来。
“云氏能做到的事,我肯定也能做到。”
他竭力宽慰自己。
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随即回到马车上,默默等候。
从太阳当午一直等到暮色四合。
上门给忠勇侯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升斗小民,便是宫宴都没有这么齐人。
萧盛远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时代变了。
如今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就是萧清音。
人们争相拱卫她,要趁着她封后前打下交情,以便日后方便行走。
思及此,他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少了几分羞耻。
所有人都一样,趋炎附势。
他比旁人多了一层优势,自然要好好利用。
天空彻底黑下去之前,云氏终于从侯府里出来。
萧盛远第一时间跳下马车,朝她走来。
尚未靠近,就被一把剑直指胸口,拦住脚步。
拿剑对着他的,正是傅惟允那个小杂种。
萧盛远顿住脚步,扯出一抹笑容:“茵茵,我等了你半天了,有些东西想要亲手交给你。”
云氏淡淡道:“请萧大人自重。”
萧盛远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递了过来。
“你的嫁妆当初被姚氏贪了不少,清音来取嫁妆时只剩下一小部分,盒子里是我后来找回来的,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云氏听萧清音说过取嫁妆经过,知道遗失部分已经折价让萧盛远赔偿,虽然萧盛远至今还没还完,但已经折价的东西,她肯定不会要。
何况这是姚氏碰过的。
“谢了,萧大人当了吧,也好早日还上那笔银子。”
萧盛远脸色一僵。
时隔多年,云氏果然变了,开口闭口就是银子。
和那些庸俗妇人有何区别。
枉老天爷给了她一张美而不妖的脸。
他顿了顿,回道:“若是别的东西,我也拿来给你了,可这几样,是你曾经说过等音音长大了给她的……”
她想留给音音的?
云氏有点意外。
她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想把什么首饰给音音了。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远模糊了还是受当初失忆影响。
想到这,她对萧盛远道:“那你打开给我看看。”
萧盛远摇头:“我赶着回去吃晚饭,先走了。”
说罢,他把盒子放到台阶上,转身回了马车,眨眼就驶离了。
云氏怕盒子有诈,吩咐丫鬟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毒才打开。
里面放着三副陌生的耳环,和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
宣纸打开后,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幅九九消寒图。
不是眼下时兴的图样,而是她刚怀上清音不久,他绘在窗上的那一幅。
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他让她每天早上化完妆,用胭脂在图上画一个圈,等画上九九八十一天,窗上的梅花就能变杏花了。
她还当真每天都在画。
可他也就在她画完整张图后看了一眼,说了句“茵茵真有耐性”就去忙别的事了。
当时她又是失落又是忐忑。
怀疑是自己画得难看,他才会不屑一顾。
生下音音那年冬至,她自己制作了一幅消寒图,想邀他一起画,他推说没这闲工夫,看都不看一眼。八壹中文網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端倪。
只是她傻乎乎以为,是姚氏来了,他才变了心的。
云氏看着这副消寒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萧盛远苦心孤诣把这副图送到她手里,是什么意思?
勾起她曾经的一往情深,和他再续前缘?
还是提醒她曾经有多盲目,多愚蠢?
不管是哪一种,都恶心至极。
她面无表情地撕碎这张消寒图,吩咐丫鬟:“把盒子和里面的东西扔了。”
丫鬟找着垃圾堆,直接扔了。
萧盛远其实并未远去,只是躲在拐角偷窥云氏的反应。
见状,脸色黑如锅底。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咬牙切齿道。
“这可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