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苑屋中,阮陶换了身宽松的袍子,一面坐在小榻上翻着账册,一面听着贺妈说话。
“早前府中这几位管事妈妈,倒是各个都是精明人。今日这两位吧,说她们不精明爸,倒像是比其余几位“精明”;但要说她们“精明”吧,又是“精明”过度,“小聪明”就差写脸上了。”
贺妈是不满这两位。
“也不知道南平侯府这样的人家,早前是怎么让这两人留这么久的?就算老夫人糊涂了些,方妈总归是清楚的,怎么会让这两扑棱蛾子闹腾这么久。”
贺妈将糖水端在阮陶跟前。
入冬了,燕窝银耳喝起来正好。
阮陶听她抱怨完,叹气道,“方妈是一直都聪明,但早前袁妈不也窜上窜下跳了这么久?”八壹中文網
贺妈一想,也是。
“方妈有分寸感,有些事,她看透了,也知晓不该她管;她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她管了反而会让简单的事变复杂。”
也正好燕窝碗送到了自己跟前,阮陶放下手中的账册,从贺妈手中接过燕窝银耳碗盏。
纤指若葱,无名指同小指微微翘起,另外三根指头轻轻捏住银汤匙,轻轻尝了口,然后笑着问了声,“换人做了?”
贺妈笑起来,“这都尝出来了?”
阮陶轻叹,“贺妈做的呢,不会放这么甜,冰糖也是有数的;这一碗呢,冰糖像不要钱似的,怕我齁不到……”
贺妈跟着笑,“那还真尝出来了,今日,是大小姐做的。”
傅毖泉……
阮陶忍不住感叹,“哟,准备进修厨艺了?我可不信什么空穴来风。”
但燕窝还是在喝的。
贺妈凑近,“听说,太尉府的大小姐邀请了京中贵女品尝冬日点心,大小姐是去赴约的。”
哦,她还有孟静媛这样的朋友啊~
贺妈是懂她的,这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前两日庄王妃同太尉夫人饮茶,提起了一句南平侯府。”
贺妈的意思很明确了,多半是庄王妃点了太尉夫人一声。
庄王妃这么做,自然是得了天子授意。
太尉夫人可不得提醒自己孙女一声?
阮陶没接话了。
贺妈见她将燕窝碗都放下了。
礼尚往来,也有接触的机会。
傅毖泉虽然说着才不稀罕同这些京中贵女凑一桌茶话会,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若是能受到这种邀约,心中多半还是欢喜的,也沉不住气……
日后在京中的日子还多,这种机会也只会多,不会少。
这次拦着她不让去,下次未必能拦住。
阮陶短暂出神。
“夫人?”贺妈见她走神了。
阮陶回过神来,简单应了句,“太甜了。”
贺妈是信的。
夫人不喜欢太甜的,但大抵这在大小姐看来不算甜了。
“老奴同大小姐说说,但到底嘛,还是有心的,想着给夫人送来。”贺妈补了一句。
阮陶笑了笑,她是看着贺妈从早前怎么看不上傅毖泉,到今日一点点变化。
所以,贺妈的身上的变化和感触才是最真实的。
阮陶指尖继续翻着账册,也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账册不会说慌,傅芣苢苑中的用度,比旁的苑中多了将近十倍,就算有眼疾,也不是这个多法。”
贺妈收拾方才的燕窝碗,“问起来,就是苑中有两个管事妈妈,仆从多,东西都是特制的,日常开销也大,怎么都有的。查账册嘛,那也都是有凭有据,一个假的或空的都查不出来。要不怎么会花出十倍来,账目肯定都是在外面请了专门的账房先生算出来的。”
这些计量,还瞒不过贺妈。
“这是拿着三小姐当摇钱树,既吃定了先夫人亏欠这个女儿,内疚要弥补,老夫人这处是压根儿就不想管事,做甩手掌柜,侯爷又常年不在府中,就算在,看到的也都是他两人对三小姐好,侯爷哪里会去细究。都是高门府邸内用烂了的手法,倒是让两个没脸没皮的管事妈妈给用了。”
贺妈心中没好气。
阮陶忍不住笑。
贺妈感叹,“老奴算是看清了,这一府的孩子,虽然挂着祖母在,要是没夫人看着,指不准都是什么模样。旁的几位管事妈妈倒还都是上心的,也就一个黎妈总担心二公子的爵位,堤防着夫人。倒是这两头饿狼不收拾了,趁着主子看不见,胁迫主子,时间长了吧,人都被养废了。”
不止阮陶,贺妈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是不关心的三小姐的,左右今日老夫人苑中,她二人在意的是旁人对她们两人的态度,没有关心三小姐会不会摔倒,凳子上有没有放垫子,坐上去会不会着凉。老夫人和夫人在都是如此,平日里恐怕更加心术不正,这是蛇鼠昏倒一窝里去了。平日兴许还不到这些端倪,这两日是见阮赵几人去,吓倒了,今日光顾着看夫人了,这些细节顾及不了……”
听贺妈滔滔不绝说完,阮陶一脸“崇拜”表情,“贺妈,你是我嘴替。”
“嗯?”贺妈蒙圈。
阮陶笑起来。
贺妈头疼,“又来这前一句不着后一句调的!夫人要收拾她俩还用老奴提醒啊!”
阮陶这才继续道,“我是不会出手收拾的……”
贺妈诧异看她。
阮陶端起茶盏,幽幽道,“她们自己会收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