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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这位南平侯夫人,看来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1 / 1)

即便阮陶此刻内心已经犹如平静的湖面于一瞬间炸裂开来之后的波涛汹涌,但天子接连开了两次口,阮陶就算是吞也要将内心的波涛汹涌吞下去,变成暗潮涌动。

只是沉稳如阮陶,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对天子心思的揣摩下,反应也会迟钝两分。

但兴许,也恰好就是这抬眸间,迟钝的两分,刚好让阮陶眼中尚存的残余木讷与错愕映入天子眼帘。

只此一眼,天子尽收眼底。

早前就听说阮涎沫的女儿生得很好看,所以坊间才有这样的传闻——一直丧妻未娶的傅伯筠在见到阮陶之后,忽然动心,主动提亲。

她自然知晓阮涎沫同傅伯筠在边关之事上看法和利益一致,所以相互背靠。

但背靠不仅需要契机,还需要背书。

最好的背书,就是联姻。

她自然不相信傅伯筠的主动求娶。

侯府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让傅伯筠就范,阮陶就算长得再惊为天人,傅伯筠也不可能是光看一张脸就失去理智和原则的世家子弟。

傅伯筠求娶只是借口。

是同傅伯筠同阮涎沫为了在边关之事上达成一致的背书。

是为了有朝一日,给阮涎沫足够的动机和手段在边关之事上力挽狂澜。

所以,越是如此,越需要裹一层话本子一样的外壳,让所有的事至少在看起来是合情理的。

此事同她并不冲突。

甚至还是好事。

朝中的几个主和派,触手已经伸得太长;她正好需要两枚棋子来扭转这种局面!

傅伯筠和阮涎沫都是聪明人。

所以,安堂阮家同南平侯府联姻之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揣摩去。

她不开口,就等于默认。

默认阮涎沫同傅伯筠在这件事上的利益绑定。

那阮陶就是这条利益绑定链上,最重要的一环。八壹中文網

也是她最好奇的一环!

居天子位,最重要是识人!

识人之后,还要辨人!

辨人之后,才是用人,或者弃人!

所以,阮陶即便是女子,但能在这个时候走到风口浪尖,还将南平侯府阖府上下都带到京中的女子,一句简单是断然不可能的。

虽然她是阮涎沫的女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时候阮涎沫尚在京中,为边关之事在朝堂博弈,傅伯筠的生死还扑朔迷离;阮陶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惠城,面对一堆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阮涎沫支不了招给阮陶。

朝堂和边关的形势瞬息万变,阮涎沫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所有的情况;就算能,这些错综复杂的细节,他也没办法悉数交待给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儿。

阮陶身边除了几个侍卫,丫鬟,就是一个管事妈妈,内宅之事还能照看,但朝中的风诡云谲,哪里是随随便便一个管事妈妈能理得起的?

阮涎沫浸淫朝中二十余年,知道轻重。

他要是能放心将应对之术交给阮陶,那阮陶身上有点东西。

所以,阮陶能带南平侯府阖府上下入京,无论是不是阮涎沫的主意,能借曲少白之手安稳回京,阮陶一定不是省油的灯。

而这盏的并不省油的灯,还有意思得很。

抵京当日就昏倒在马车里,陆叔叔和卢老太医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醒来当日,就同平安侯夫妇撕得鱼死网破。

当然,主要是有人单方面被撕得鱼死网破,阮陶这处应当还没破。

而事后不管京中的风言风语传得如何厉害,她都窝在府中插花养神,可以从晨间插到下午,中途听府中的孩子背书,教傅毖泉做事,从平安侯府顺便讹过来的猫不到两日也养熟了……

是!

这些都是宫中的眼线给她的册子。

阮陶每日的作息都极其规律,然后对待府中孩子的态度,看心情……

然后再甩一个大包袱给海凌尘。

她自己日日闲适在府宅中插花,反倒是海国公日日让人盯着海凌尘同南平侯府的老夫人……

每日看着宫中眼线递来的册子——

这么着急入京,应当有一半是为了傅长歌的爵位。

她特意不召见,是想逼阮陶自己沉不住气。

看阮陶这处的反应。

真实反应。

尤其是,看她同许晋安是不是私下有走动。

但这位阮陶,阮大小姐,南平侯夫人,不要说走动,就是在宅子中不挪动,都可以见了不少京中有名的教书先生,还包括不少大家。

傅长歌的事干脆一句不提,转而去盯府中几个孩子的课业……

呵!

怕是深谙如何搅一滩浑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不管是早前陆致远和卢老太医亲眼所见,然后亲口告诉他的;还是南平侯府的暗线每日写在册子里的;甚至,还包括京中这段时日一直传得沸沸扬扬的平安侯府过节之事……

天子心中没有全然相信,也没有不信。

她有自己的判断!

包括阮陶说服海凌尘带傅伯筠母亲游京中一事。

她一是好奇阮陶怎么说动得海凌尘。

海凌尘在京中我行我素惯了,就算是合理之事,海凌尘除了听她的,连老爷子的话都会挑着听;

更何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但海凌尘竟然答应了?!

阮陶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逼迫,一日两日行,总不能每日都兴高采烈去,然后得意忘形回来……

其二,她更好奇,海凌尘这身脾气比起老爷子(海国公)而言,都算小巫见大巫。

明知海凌尘同老爷子闹翻,已经搬出国公府,搬到鹿鸣巷去了;这个时候让海凌尘去陪南平侯府的老夫人,让喊不动自己孙子,还让自己孙子搬出家中的老爷子怎么想?

但迄今为止,阮陶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对的!

不会一时糊涂犯这种忌讳。

阮陶一定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所以,她也真是好奇,这位南平侯夫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就刚才那一眼,她还是愣住。

让一个女子觉得另一个女子好看,既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是一件最不容易的事。

就在刚才那一个抬眸照面,她都觉得“生得极其好看”几个字浅薄了。

一个聪明,又极其好看的女子……

呵!

这样的女子,要么赏心悦目,要么让人厌恶!

但方才那一眼,许是从她目光中看出了些许错愕和迟疑,所以,赏心悦目要多过于让人厌恶。

也恰逢阮陶开口应声,“龙恩浩荡,臣夫替南平侯府上下谢陛下体恤。”

一句话就将话题从她身上引导了南平侯府这处。

又恭敬有礼。

天子不得不开口,“这段时日,朝中诸事繁忙,还未来得及问候一声老夫人在京中可还习惯?府中几个孩子尚好?”

天子被迫营业,阮陶继续,“母亲和府中几个孩子尚好,劳陛下记挂。”

天子又看了她一眼,又尽数给她抛了回来。

还一分违和都没有。

天子继续,“朕听卢老太医说,你在回府路上晕倒,昏迷了两日?”

阮陶早有准备,“从惠城入京,路途遥远,母亲心中挂着事,郁结在心,府中几个孩子又闹腾,当时没留意,一股气没上来,醒来就是几日后的事了……”

天子看了看她,然后看向陆致远,“看座。”

陆致远会意。

很快,已经有宫人将椅子搬了来。

“侯夫人,陛下赐座。”陆致远提醒。

阮陶顺着天子的好意。

但刚坐下,又有内侍官入内,天子与南平侯夫人说话,内侍官不敢打扰,就上前,在陆致远一侧附耳。

陆致远是御前行走,也能判断哪些事情当打断天子,哪些事情可以容后。

内侍官说完,陆致远倒是愣了愣。

天子察觉,淡声问起,“怎么了?”

陆致远拱手,“陛下,青田案一事,方宏瑞方大人来了,在殿外候着。”

天子略微皱了皱眉头。

阮陶恍然,这在天子跟前是要事。

而且,在意料之外。

那她今日同天子的照面要么延后,要么就到此提前结束了。

果真,天子开口,“先带南平侯夫人在外殿等候,朕先见方卿。”

陆致远躬身会意。

等陆致远领阮陶暂离时,阮陶同方宏瑞短暂照面。

方宏瑞,户部侍郎。

户部并不掌管案件刑狱,方宏瑞牵涉其中,那这桩青田案是同户部主事相关,被天子单独拎了出来,

把最有可能得,要么是赋税,要么是国库……

阮陶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

同样的,也很快,将内殿同外殿分隔开来的木纹雕花大门也阖上。

“夫人在此稍候。”

陆致远在内殿中,旁的内侍官代劳。

“好。”阮陶颔首。

外殿等候的区域很大,内侍官将她引来了离内殿较远的位置,虽然依稀能听到天子同方宏瑞的声音,但要听清具体几乎没什么可能,能听到的,应当是天子语气平和得同方宏瑞问话说话。

“侯夫人,奴婢来换花瓶。”内侍官奉茶不久,就有宫女上前。

花瓶是放在阮陶一侧的桌几上的。

阮陶温和应好,没有为难。

花瓶里的花枝都是插好捧过来的,宫女在放上的时候手一滑,险些就摔碎在地。

刚好被阮陶眼疾手快接住。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差一点就……

天子正在内殿中见朝臣,若是在外殿弄出动静打断了天子,免不了肯东是受责罚的。

但花瓶虽然接住了,但花瓶里插好的花枝已经落地,折了一条。

宫女原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铁青!

阮陶看了看周遭,值守的内侍官正被殿外之人吸引注意力,而内殿这处,刚才正好替天子奉茶去,并未有人留意。

看着宫女惨白又转铁青的脸色,而且惊恐地怕被人发现,阮陶轻声,“先把地上的花枝捡起来。”

宫女已经没了主见,但见对方是南平侯夫人,方才的花瓶又是对方握住的才没有摔碎,宫女下意识里就顺着照做。

“把另外两个桌几上花瓶内的花枝拆几枝来。”阮陶继续吩咐。

宫女微讶。

阮陶轻声平和道,“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在此处等候,将花重新调了一下。”

宫女当即会意,“多谢侯夫人。”

阮陶伸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宫女听她的话照做,阮陶也当做打发时间一般,将几枝花枝重新插了一遍。

宫女目露惊艳。

陆致远从内殿出来,也刚好看到阮陶手中那个插好的花瓶,是与平日见到的大不一样……

陆致远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方才去了殿外的内侍官再次折回附耳,这次,陆致远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更慎重些。

阮陶余光看到,但看到也没出声。

这次,陆致远是快步入的内殿中。

阮陶喝着茶,就见方才的内侍官从内殿穿梭到殿外,然后领了方才殿外候着的官员入内。

阮陶入京的时间不长,又大多在府宅里,朝中官员认识的并不多。

眼前路过就没有印象。

而对方行色匆匆,比方才的方宏瑞神色还要再紧张些。

镂空的木纹殿门推开,陆致远亲自通报入内,又很快,方才在殿中的方宏瑞由陆致远领着出来,口中还悄声同陆致远私语着,陆致远应当是安抚,而后在不远处等候。

阮陶原本还不怎么有触动的。

但见这朝中官员一茬接着一茬,在明文殿来往,天子再忙都要循着事情的重要紧急先见。

阮陶已经喝了三盏茶。

终于,陆致远上前,“夫人,今日朝中之事繁忙,陛下分.身无暇。原本是想多同夫人问问府中情况,眼下看来暂时顾不上了。夫人先回,等陛下这处择日传唤。”

阮陶巴不得!

方才在外殿已经尽量保持冷静平和了,但今日要继续消化、理顺,以及善后的事情还太多。

早些离宫,不用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同天子再照面,其实反倒更好!

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梳理清楚。

“我让人送夫人离宫。”陆致远唤了早前年长的内侍官来,正是当时替阮陶引路的那位。

看着阮陶同内侍官的背影离开,陆致远目光再次落在方才那瓶重新插好的花瓶上。

稍微顿了顿,再转眸时,阮陶已经同内侍官一道离开了外殿。

陆致远寻了宫女来问,宫女惶恐将方才的事说起;陆致远重新低头看了看桌几上的花瓶。

这瓶花,南平侯夫人不是随意插的。

足够别致,也让人过目不忘。

看过这瓶,不会有人再去追究宫女早前的失误。

而且,这几日,卢老太医有嘱咐过南平侯夫人,让她插花养性。

所有的事都严丝合缝。

这位南平侯夫人,看来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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