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以为平安侯夫人这处已经够前无古人了!
但没想到后无来者马上就来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许晋安又忽然“嗷”了一嗓子!
方才还同平安侯夫人争得面红耳赤,眼下就忽得扑在自己昏倒的夫人身上鬼哭狼嚎,“夫人呐!!!!你怎么就这么昏过去了!”
周遭:“……”
周遭都没想到这一幕!
许晋安赶紧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继续,“啊!啊!啊!”
一声比一声尖锐,阶梯堪比刚才平安侯夫人昏倒之前,让人不仅捏了把汗,他是不是也要昏倒,然后躺一起!
贺妈头疼!
这么看,南平侯府还真是哪哪都好!
没哪儿不好!
虽然老夫人有些奇奇怪怪,府中的公子小姐也有点闹腾,但毕竟也只是奇奇怪怪和闹腾而已,但大抵还是正常的啊!
正常的意思就是——虽然有时候有些出格,但大体可以理解!
但很明显,同南平侯府相比,平安侯府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透着说不出古怪的地方。
又譬如,事态发展到平安侯大声嚎了三声,把众人吓呆后,还并未结束。
许晋安继续对着昏迷的夫人,诚恳演说道,“是!虽然我们的宅子是被人拿走了!一家老小也都居无定所,被迫挤在京郊破败苑子里,但我们说好了今天是来讲道理的啊!阮侍郎,钟夫人,还有嫂夫人都是讲道理的人啊!”
周遭:“……”
哦,还可以这样转折!
说不突然,那都是假的!
但是平安侯自己好像并没有觉得一星半点的违和,还在继续“诚恳”得痛哭流涕,“你,你昏倒做什么!”
许晋安言罢,还尝试伸手扶自己夫人起来。
但是扶不动……
周围的人看得眉头都拧巴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可能很难相信。
但许晋安确实做到了,许晋安放弃了扶自己的夫人,而是看向阮涎沫处,“我夫人怕是一时半刻起不来,也走不动了,不是说卢老太医还在苑中吗?能否,劳烦卢老太医一趟?”
这次,陆致远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阮母头疼。
她当然不想留这对戏精在府中!
尤其是女儿还病着!
阮母心中恼火,但对方毕竟是平安侯,她不好开口,大人更不好开口。
阮涎沫看了许晋安,没有戳穿,平静吩咐一侧的小厮,“去问问卢老太医这处。”
小厮还没来得及应声,许晋安又“嗷”了一声,“多谢阮侍郎!”
这次给小厮也吓一跳。
贺妈甚至怀疑小厮跑那么快,是被平安侯吓得。
眼前明知是一场闹剧,换作旁人都做不出来!
但平安侯和夫人还是做到了……
贺妈忽然觉得早前平安侯与夫人能将宅子让出来,是她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能这么顺利。
最多也只是抱着苑子里的树不肯走!
至少没想眼下一样,直接躺下……
虽然有小厮去请卢老太医了,但总不能一直让人在地上躺着。
阮涎沫朝贺妈吩咐了声,“先扶侯夫人先去屋中吧。”
听到这句去屋中,许晋安这处明显就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不仅许晋安,就连“昏倒在地”的平安侯夫人也明显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只有贺妈在操心!
她到底扶还是不扶!
大人是让扶,但之前平安侯去扶都没扶起来,她扶起来和没扶起来不都尴尬吗?
贺妈心中轻叹。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操心夫人和南平侯府的一群小祖宗们操心惯了,看着平安侯夫人一直躺在地上,贺妈一面伸手去扶,一面悄声同躺地上闭着眼睛不肯起来的某夫人道,“夫人,这处地上太凉,再躺恐怕会染风寒,这时节离年关岁尾也不远了,病恹恹,年关也不吉利。要不,咱先换个地方躺躺?”
也是……
果然!
贺妈竟然真的扶动了!
周遭:“……”
好家伙!
贺妈果然是贺妈!
许晋安:“……”
这好像和事前约好的不一样!
夫人应该只是他扶了好几次才扶起,而且只有他才能扶得起,不然南平侯府阖府上下除了女眷就是孩童,人家只留夫人一人在宅子里也说得通!
许晋安眼睛都直了,赶紧上前,“我来我来!”
扶都扶起来了,再想倒下去也不容易。
阮母看了一眼,淡声道,“篱然亭离主苑不远,卢老太医离得也近,来得快,扶侯夫人去篱然亭吧。”
阮母是不想许晋安夫妇继续留在宅子里,要真寻了房间,怕是撵都撵不走;篱然亭就在近处,亭子里可以诊脉,也好送客。
贺妈应是。
平安侯夫人连忙掐了掐许晋安。
许晋安再次“嗷”了一声出来,众人转眸,许晋安忍痛道,“我,我夫人她坐不惯亭子,得,得去屋中把脉……”
阮母是真有些不悦了。
贺妈“为难”,“南平侯府这趟入京的人不少,这处宅子年久失修,不少屋子都在漏水,修缮需要时间。剩下的屋子原本就不大够住,如今是大小姐同六小姐一处,若是三小姐到了,也都要挤在一处;几位公子也是……剩下的,都是下人的住处了。”
下人住的地方,怎么能给侯夫人住?
阮母很满意。
“那太不巧了……”阮母笑容都挂上嘴角了,许晋安连忙道,“方才见到毖泉,说在安置几位先生住处!先生们总能挪一挪。”
阮母和贺妈都顿时无语。
许晋安再次看向陆致远,“陆公公也听到的,说房间都收拾妥当了,几位先生都有落脚处。眼下夫人昏倒,也挑不得那么多,不讲究了。”
话音未落,许晋安又忽然唤了声,“哎哟哟,贺妈贺妈。”
贺妈震惊:“!!!”
这个时候唤她怎么都不像有好事!
果然,贺妈还没动弹,许晋安就把怀中的平安侯夫人往贺妈这处一靠。
贺妈心情复杂!
周围的人都心情十分复杂!
然后目光更复杂得看向忽然扶额的平安侯,“哎呀呀,头好晕,头好晕!怎么天旋地转的!”
周遭的都已经不好了!
尤其是看着身材颀长的许晋安捂着头转圈圈,然后已最佳护头的方式倒地不醒的时候。
周遭再次沉默了……
*
等平安侯夫妇这处的闹剧从眼前离开,阮涎沫和阮母终于领着陆致远去了屋中,远远看了看屏风处。
隐约是能见到有人在屏风后的小榻上躺着,一动不动,一侧还有婢女照顾着。
“不知卢老太医怎么说?”毕竟替天子来探望南平侯夫人的,即便远远看一眼,陆致远也是要问清楚的。
阮涎沫将卢老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
因为,卢老太医此刻正在替昏倒的平安侯夫妇诊治……
但卢老太医说话的习惯陆致远再清楚不过,的确是卢老太医的话,一个字都未更改过。
陆致远颔首,“如此便好,天子也无需担心了。”
言外之意,天子很关心以南平侯夫人为代表的南平侯府上下。
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位南平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其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儿媳昏倒了,这太医还没给看好,就被人叫走了!
怎么,就这平安侯和夫人重要,她儿媳不重要!!
这京中真是……
想了好半天,老夫人才想起这句——官官相护!
所以老夫人惯来就不喜欢京中!
虽说脉诊了,方子也开了,也让药童去煎药了,但儿媳还没醒啊!而且先前卢老太医刚刚才说可以先扎几针,缓解这一路的疲惫,结果嘛针都还没拿出来,卢老太医就被人请走了!
老夫人心里怎么不窝火!
但好赖有方妈在一旁守着,老夫人不至于闹起脾气来!
方妈是府中的老人,什么没见过?
老夫人发起脾气来,侯爷都只能听着!
因为,完全不讲道理!
哪怕她自己都知晓自己不讲道理,但还是不妨碍自己不讲道理!
更况且,眼下老夫人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好容易方妈提醒了好几回,夫人叮嘱过,老夫人这才尽量平静了;但陆致远口中这句“天子也无需担心了”又明显触到了老夫人的点!
怎么不担心!
她就担心得很!
方妈再迟一秒恐怕老夫人都要开始怼陆公公,但方妈老练,“老夫人在屋中久了,老奴扶老夫人出去透透气。”
老夫人明显不想出去!
但方妈认真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才想起儿媳的叮嘱,到了京中,旁人不在得时候,一定要听方妈的。
老夫人就差嘟嘴了!
“险些将此事忘了,老夫人也要注意身体,这处我与内子在就是。”阮涎沫说得诚恳,老夫人想嘟嘴的想法也打散了。
“那我去透透气,要是儿媳醒了,请务必让人来告诉我一声。”老夫人拿捏得最好的几句,屋中就算不是老夫人熟悉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老夫人同阮陶的婆媳关系,好像处得惊人得好……
虽然这不是重点,但老夫人一口一个“我儿媳”,恐怕府中眼下做主的,是阮陶无疑了。
陆致远没有出声。
正好侧身正对着窗户。
陆致远微微斜眸,余光便能见到苑中焦急等待的小孩子。
一个个不说话,也神色各异,但都时不时望向这里,若不是有身边的管事妈妈陪同着,恐怕早往这处来了。
从老夫人的言谈举止来看,应当不是传闻中,出自哪家隐世的世家贵族。
阮陶要拿捏老夫人不算难。
但侯府这群小孩子要么是杨氏亲生的,要么是杨氏带大的。
河西杨家又同南平侯府交好,阮陶同府中这群孩子要相处得眼下这种模样,反倒是难事。
这位侯夫人,恐怕颇有些东西在身上。
又说了稍许话,药童的汤药熬好,端入屋中晾着。
方才卢老太医说得时辰也差不多了,是可以探望的时间!
崽崽们既抢着入内,又听话得排队,没吵闹,安安静静守在母亲的小榻前。
老夫人不在,小榻前就剩了阮母在。
几个孩子都安静,连说话都特意压低声音,也会问阮母,“外祖母,母亲她没事吧?”
这声外祖母倒是将阮母唤愣了。
方才在城外,多少双眼睛看着,侯府这些崽崽唤她一声外祖母是巡礼,自不必说什么。
但眼下都在府中,主苑内屋里,不相干的人一个都没有,几个崽崽无一例外,都关心看着阮陶,而且一人口中一句外婆,叫得并无违和感,说明是真的打从内心里觉得应当如此,而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阮母早前还担心阮陶同侯府的这群孩子相处不好,毕竟,自己都是没长醒的孩子一个;还要面对一群可能不怎么会喜欢自己,并且年幼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还好管束,都是南平侯府的公子小姐,说重了不好,不说更不好,左右都是一个难字。
这一趟来城门口,阮母在侯府几个孩子这处其实放低了预期。
更多的注意力都在阮陶身上,几个孩子这处多一声少一声倒无所谓。
只是阮母没想到,几个孩子一路,同在宅子里的表现都一样……
闹腾归闹腾,但大抵还是听话,懂事,也关心阮陶的。
许是爱屋及乌,一群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多少让阮母心中有些怜悯。
尤其是,阮陶从幼时起就一直跟着太老夫人在安堂阮家,并未在她身边长大。
她心中有遗憾,也总会待小孩子宽厚。
“没事,就是太累了,多静养休息几日就好。”阮母宽慰。
几个孩子许是方才担心坏了,听到阮母这么说,都纷纷宽下心来,然后一面庆幸点头,一面抚心口的抚心口,做阿弥陀佛得做阿弥陀佛。
只有团子踮起脚尖,不怎么高的个头,只能这样才能亲亲母亲,“母亲母亲,你快些好,团子都想你了……”
傅长歌还好,傅四四和傅长允眼睛都看直了!
阮母也意外。
虽然团子的确是府中最小的孩子,但阮母也没想到……
*
“马车备好了,陆公公,卢老太医,请。”阮涎沫亲自相送。
卢老太医拱手作揖。
陆致远道,“先不劳烦了,我正好顺路,与卢老太医同行,不用单独再备人手了。”
“好。”阮涎沫应声。
阮涎沫是聪明人。
猜到了也不说透……
车轮滚滚往宫中驶去,陆致远温声道,“卢老太医。”
“陆公公。”
他开口,卢老太医自然要跟着开口。
陆致远这才从窗外收回目光,一面看向眼前的卢老太医,一面温声道,“不瞒老太医,天子很关心南平侯府上下的,生怕南平侯府阖府上下入京有闪失。南平侯这处才出事,尸骨未寒,天子心中有沟壑,此事处置不妥,会寒三军将士之心……”
陆致远说到这处,当讲的都讲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点到为止。
卢老太医不傻,当即会意,“下官也觉得,侯夫人初入京中,水土不服怕也只是其一。陛下日理万机,做臣子的自当为陛下分忧。等下官先回府中换身衣裳,晚些再折回一趟,确保侯夫人醒来。”
“有劳了。”陆致远满意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