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安静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莫名想起当时她知晓傅伯筠的名字,还是从当时侯府灵堂的牌位上。
恍然间,傅伯筠真的只剩下了一座衣冠冢在这处。
到最后,留给家人的,也只是一件衣裳。
军人什么时候都难做。
太平盛世,陪伴家人的时间很少。
兵荒马乱时,不知哪一日,就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阮陶忽然想起原书中,原主对傅伯筠的印象。
——幼年时,家中遭逢变故,历经磨难。
——少年时,背井离乡,孤注一掷,在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立下显赫战功。
——年满二十,天子亲自加冠……
不仅秀颀挺拔,英气俊朗,声音里透着温和醇厚,身上还带着军中特有的气度和威严……
在原主眼中,傅伯筠除了长相出众,还很有人格魅力。
阮陶其实并未来得及见过傅伯筠本人。
她早前对傅伯筠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原主对傅伯筠的这番描述里。
只是,在她印象里,这些描述是带有原主恋爱脑滤镜的,但如今看来,却多了一层悲壮在其中……
其实,坦然去想,傅伯筠本人是不是幼时家中变故,少年历经磨难,年满二十得天子青睐,风华无限?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最后留下的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犹如一曲悲壮的挽歌,撕裂长空。
曾经也是少年,背负自己的命运,步履维艰,在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不负少年,便在家国之间,选择了自己想选择的……
不后悔,不遗憾是假的。
阮陶抬眸看向眼前的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
除却才回惠城的傅毖泉和傅长允,其余的傅长歌,傅四四和团子几人,都或多或少在她跟前说起过同自己爹爹在一起的时候……
每个人口中的傅伯筠都不一样。
小孩子都不傻。
只有用心对待每一个孩子,孩子才能感受到不同……
傅伯筠也许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他已经在尽力当一个好父亲。
只是在父亲和军人的角色里,他选择了后者。
动乱的年代,没有回头路……
阮陶起身,轻声道,“去拜祭你们爹爹吧。”
阮陶说完,让开到一侧。
几个孩子都看了她一眼,然后听话得一次上前。
贺妈几人已经置好了蒲垫,傅毖泉同傅长歌一道,傅四四和傅长允一道,最后轮到团子。
阮陶原本是不准备上前的,但见团子眼眶忽然一下子红了,开始对着墓碑抽泣,很难受,因为哭着,所以说不出话,只用两只手臂不停得擦着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阮陶心中莫名揪起。
团子和土拨鼠,是府中最小的两个崽崽;土拨鼠看到团子哭,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阮陶迟疑了一秒,还是在头疼和心疼之间选择了头疼。
但在阮陶上前的同时,也见傅毖泉上前,蹲下拥住团子,温声道,“好了,团子,爹会难过的……”
也是这一句,贺妈不由看向夫人。
阮陶停下脚步,安静在一旁看着傅毖泉和团子,还以有傅长允。
也很快,傅长歌上前,也伸手环住傅长允。
贺妈心中说不出的动容,许是年纪大了,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看两眼就直教人抹眼泪!
但贺妈也好,几个管事妈妈也好,既然夫人在,便都没打扰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同侯爷说话……
*
祭拜的时间似是被无限拉长。
几个孩子想要的,其实是更多的陪伴,所以一直都呆在傅伯筠墓前没有离开。
从之前的嚎啕大哭,到轮流大哭,到减慢速度的哭,再到最后相对趋于平静得哭……
阮陶都没打断。
小孩子同大人一样,也有情绪需要发泄。
发泄出来未尝不是好事。
临近盛夏,日头也开始一天天燥热起来,周围的鸣蝉不已里,几个孩子开始渐渐止住哭声。
但因为都哭过,所以都红着眼睛,坐在蒲垫上,听阮陶说话。
团子问起,“母亲,在你心里,爹爹是什么样的人?”
团子是太想念父亲了。
蒲垫处,阮陶正用蒲扇给几个孩子轻轻扇着风,忽然听团子问起,阮陶顿了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原主早前的话来。
阮陶笑了笑,头一次觉得这些话其实有它最适合的场合。
阮陶温声道,“英气俊郎,秀颀挺拔,声音里透着温和醇厚,身上还带着军中特有的气度和威严;幼年时幼,家中遭逢变故,历经磨难;少年时,背井离乡……”
几个孩子都安静看着她。
在阮陶印象里,几个祖宗从来没有这么整齐安静的时候。
傅毖泉也安静看着阮陶,心里有些东西,似是在漫漫融化着……
只是临末了,傅四四忽然开口,“母亲,你想爹爹吗?”
阮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