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六月!
就算是夜里也不算寒凉,但站在远处,都能看见侯府的熊熊大火,也需要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
余妈怀中抱着团子。
团子一直在抽泣,“家里着火了,团子以后没有家了,呜呜呜,团子的家家没有了。”
余妈一面担心着,也一面安慰着怀中的六小姐。
“不哭了,六小姐,府中的人都安全,老夫人和夫人也都在这处,六小姐不怕。”余妈也只能这么安慰了。
但事实胜于雄辩。
眼前的熊熊大火,就算是府外的人看了,心里都会生出唏嘘!
六小姐虽然年幼,但这些事还是懂的!
没办法哄骗的,所以才哭得厉害!
六小姐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又因为经常生病,连侯府的大门都很少出!
眼下见到府中烧成这副模样,哭是真的难过了!
余妈心中轻叹。
府中这场大火烧得太厉害了,就算是扑灭了,大部分建筑应当都朽了!
不能再住人!
就算要修缮,这么大一个侯府也是大工程!
没上个两三年根本没有可能!
若是再遇到不顺利,恐怕都不是两三年,甚至更久!
侯府这么多人,不可能一边修缮,一边住着,这段时日,侯府上下恐怕举家都要客居别处……
余妈其实也是懵的。
因为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
府中的几个管事妈妈都没有反应过来!
黎妈这出,直接傻了眼!
黎妈整个人都焦虑不安!
黎妈是二公子房中的管事妈妈!
二公子是嫡长子,在黎妈眼中,二公子是要袭爵的!
日后,整个侯府日后都是二公子的!
无论是侯府的这座祖宅还是府库的东西!
这些,可都是二公子的东西啊!
就算别的小姐公子也会有涉猎,但说到底,大头都是二公子的呀!
眼下侯府着火!
烧得都是二公子日后的家当!
黎妈当然焦虑!
好似每一次火苗跳动,都似烧在黎妈心里。
黎妈心窝子都痛了!
先夫人去世,侯爷去世,老夫人又不管事,侯府来了新夫人,新夫人处处说了算,原本黎妈就很担心二公子!
眼下,这是给了黎妈沉痛一击!
如果,如果连侯府都烧没了!
那二公子这里……
黎妈心底彻底慌乱了!
让二公子袭爵的诏书还未下来,如果中途再生了什么事端……
黎妈不敢想!
黎妈不仅转眸看向夫人。
夫人正和四公子一处!
是,四公子是过继过来的,夫人也表现出对二公子寄予希望,但黎妈下意识总是感觉夫人愿意同四公子在一处些!
以前夫人许是还有顾忌!
如今这侯府一烧,老夫人是根本连什么做主的意思都没有,全然都听夫人的!
哪一日,哪一日如果夫人真的要扶四公子……
黎妈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但一侧的明显傅长歌不是。
傅长歌虽然也安静,但傅长歌和黎妈不同。
傅长歌皱着眉头,安静得看着远处,一言不发,掌心也死死攥紧着。
——当旁人要欺负你的时候,不会问你弱不弱小;而是当你弱小,就会被欺负!
——西齐很大,牛鬼蛇神很多,有一日,兴许爹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但你才是家中嫡长子,你要替爹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有祖母。
——一个人一生能做的事情很多,也许做不了他最想做的事;一个人兴许一生只会做一件事,在他看来也是值得。长歌,看到眼前的万里河山了吗?爹想做的,就是守着它,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喜乐!等你长大,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
傅长歌没有哭。
但咬紧牙关,眼眶猩红着。
*
而傅四四这处,刘妈想拦也拦不住!
傅四四就像一匹被激怒的小野马!
哭着闹着,如果不是夫人揽在怀里,谁都拦不住,就要往府里冲!
在旁人眼中四公子虽然是过继过来的,但刘妈知晓,四公子有多喜欢侯府!
以前,他是爹娘不要的孩子!
但自从到了侯府,他有了亲人一处!
傅四四很喜欢侯爷,很喜欢先夫人,如今虽然不说,但明显更喜欢夫人!
就算是处处针对四公子,怎么看四公子怎么不顺眼的老夫人,四公子也没有心生不满过!
在四公子心里,侯府才是他的家啊!
眼下,他又没有家了!
四公子不似二公子沉稳,也不像六小姐这么娇柔!
就似一只横冲直闯的幼兽,想要保护自己的小小领地!
因为那个领地曾今带给他家一样的温暖!
傅四四哭着闹着,从来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对抱着他的侍卫拳打脚踢过!
也嚎啕大哭到声嘶力竭!
听得周围的人心底都跟着唏嘘和难过!
最后,是夫人蹲下,从身后抱着傅四四,“好了,四四,我知道你很难过……”
四公子愣了愣,原本似螃蟹一般的横冲直撞忽然停了下来,如小野牛一样的声嘶力竭嚎啕大哭也停了下来。
虽然还在哭这,却变回了孩童正常的大哭和抽泣!
也伸手抹眼泪!
刘妈知晓,是四公子心底最不安和恐惧的一处,被夫人的拥抱填满。
所以即便是哭,也不像早前那样没有安全感,随时都有可能哭昏过去,或者嗓子喊破……
阮陶也稍稍松开揽紧傅四四的手,但傅四四已经不像早前那样挣扎了。
阮陶抬头看向眼前的熊熊火光,虽然她清楚,做得这些都是防患于未然,对侯府上下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安全的,但看着几个崽崽哭成这幅模样。
阮陶知晓,这里是几个崽崽心中最大的寄托。
就这样,三个崽崽各有各自的难过,都聚在阮陶周遭,一起看着侯府,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道别……
阮陶不是原主。
她没见过傅伯筠。
但一个明知会赴死,却还是肯拿自己性命去守护千里疆土的人,永远值得被尊重!
虽然她不是长歌,四四和团子的母亲,但看到三个崽崽各自难过着,就似一块沉石一般,重重压在阮陶心中。
——母亲,是爹没了吗?
——哼,恶毒继母!
——母亲想让我做仙人掌,我就是仙人掌!
……
记忆里的每一道声音和或生气,或开心,或难过的神色,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掠过。
她是可以有旁的选择,但如果,还包括一条选择是有这些的崽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