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白陷入了沉思。
原以为解决了假皇帝后,没了最大的敌人,就没了危机。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单纯了。
宫里宫外,时时刻刻都有潜在的敌人,盯着元慎的位子。
就像德太嫔和鲁王,哪怕机会再小,他们都不会放弃。
“人的贪婪,真是无止境啊!”
宋惜白忍不住低声叹息。
淑太妃拍了拍她的背。
“你这丫头,才进宫多长时间?哪里知道这后宫的寂寥,是会把人逼疯的。”
宋惜白抬头看着她。
“太妃也是如此吗?”
淑太妃一怔,片刻后,露出个淡淡的笑来。
“我与她们不同,我进宫,并非为了家族荣耀或是荣华富贵,我是不得已,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也算我运气好,遇到了待人和善的先皇后,没多久生了孩子,一生无忧,不用再去争那些东西。”
她的目光淡然洒脱,眼角的细纹,仿佛也多了几分温柔。
“当然啦,我那蠢儿子,就算想争,也没那实力。”
宋惜白看着淑太妃,忽然发觉,眼前的她,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她,有太多的不同。
是当初见到的淑妃,是她的保护色,还是如今的淑太妃,是她洗尽铅华后的本色呢?
宋惜白没有问,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起身告辞。
坐着轿辇回到了常青宫时,宋惜白都还有些恍惚,直到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才一下子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别人的人生,与我又有何干?
她急急跑进殿内,看到文娘和金奶娘正在哄孩子,不由问道。
“怎么了?”
两个奶娘朝她屈膝行了礼,文娘笑着解释:“两位小主子抢玩具呢!太子殿下没抢过,忍不住哭了。”
宋惜白松了口气,走上前,看到昭景双手紧紧抓着个布老虎,不由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她没有强行把布老虎给昭晏,逗了逗昭景,拿来了别的玩具,引开了昭景的注意。
昭景有了新玩具,立马扔掉了布老虎,捧着叮铃铛啷作响的新玩具玩得高兴。
布老虎被文娘塞给了昭晏,昭晏也不哭了,把布老虎往嘴里塞,急得文娘又哄又劝。
宋惜白看着两个孩子,心中升起了满足感。
这辈子不求其他,只求两个孩子能平安长大,能一生顺遂,就足够了。
她这回宫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慈宁宫,到现在,才能休息会儿。
叮嘱了文娘几句后,宋惜白去卧室躺下了。
原本只想打个盹,却不料,一闭眼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外头天色已黑,屋内更是昏暗。
宋惜白撑着胳膊坐起来,略显迷茫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朝外头喊了声。
“魏红?”
魏红听到动静立刻带人进来,点灯的点灯,打水的打水,寂静的屋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宋惜白用湿帕子敷了敷脸,换了身衣裳,问起了慈宁宫那边的后续。
“申太嫔后来又睡了一阵子,太医院那边得了消息,罚了那医士,换了个太医去慈宁宫给申太嫔治病。是付太医,这会儿付太医还在慈宁宫呢!”
“四公主本想继续陪着,被淑太妃劝回去了。慈宁宫虽然乱了一阵子,但经此一事,那些太嫔们对娘娘和陛下,倒是颇为感激。”
宋惜白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别再出事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立春和逢春带着小宫女们将吃食奉了上来。
宋惜白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扭头又问。
“陛下呢?”
“陛下还在乾清宫呢!不知道前朝出了什么事,乾清宫那边也忙得很,几位老大人都还没出宫。”
乾清宫属于前朝重地,按理来说,后宫的人是不好随意打探消息的,但魏红和元慎身边的几个大太监都熟,所以知道一些。
但也只知道这么些,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
宋惜白看了一眼更漏,寻思着,这个点,元慎肯定吃过晚饭了,于是吩咐人去通知小厨房,准备一些好克化的宵夜。
她自己则只挑了几样清淡素菜吃了。
另一边,乾清宫内,元慎正在和几位心腹重臣商议着如何应对鲁王一事。
鲁王有野心,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该如何处置,元慎也有些犯难。
几位大臣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吵了半天,也没个定论。
元慎坐在主位上,揉着太阳穴。
“诸位,吵到现在还不够?再吵下去,天都要亮了。”
几位大人住了嘴,似是才注意到时间。
元慎放下手,正准备叫他们回去,一抬头,却看到一个脑袋在门外探头探脑。
那胖乎乎的脑袋,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常青宫的来公公。
他一抬下巴,把人叫了进来。
“何事?”
来公公跪下来行了个礼,才开口。
“娘娘命小的送宵夜过来。”
元慎来了精神,人都坐直了:“快呈上来吧!”
一旁的小太监都有些疑惑。
才吃完晚饭没多久,怎么就要吃宵夜了?
先前晚膳因为主子们忘了,吃的晚了,满打满算,也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啊!
小太监不敢开口,只能拿眼风去扫冯公公。
冯公公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假装没看到。
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可是贵妃娘娘叫人送来的,陛下怎么可能拒绝?
撑着也要吃完啊!
正想着呢,来公公就带着小内侍们抬着食盒进来了。
大大小小的碗,足有十几只,每一只碗里都放着不同的配菜。
元慎一看就知道是吃面。
这份量,显然不是只给他一个人准备的。
他朗声招呼其他大臣们。
于是,殿内终于出现了君臣和谐的局面。
吃完宵夜,元慎一敲桌面。
“德太嫔算计公主,意欲染指禁军,此事不好声张,亦无法以此斥责鲁王。朕思来想去,只得如此:剥夺德太嫔封号,幽居别宫,任何人不得私下探望。二公主和鲁王,面壁思过三个月,替母赎罪。”
周阁老眸光一闪。
“陛下是打算,守株待兔?”
元慎身体往后一靠,叹了口气。
“若他坐得住,乖乖在王府呆着,朕便放过他,让他继续当这鲁王。若是他心有不甘,做了什么,就休怪朕不念手足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