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第一时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包,冲到床边,将手搭上了乔奶娘的手腕。
“确实是中了毒,是鹤顶红。”
丁香把完脉,目光一沉,将已经昏迷的乔奶娘翻过来,开始扎针。
几针下去,暂时护住了心脉,她才开始写药方,然后叫小宫女去御药房取药。
小宫女捏着药方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丁香擦了擦额头的汗,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了喧闹声。
丁香看向了门外:“御药房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可来的并不是御药房的人,而是芳琪嬷嬷。
芳琪嬷嬷自从做了尚宫局总管事的后,一直忙碌得很,很少到常青宫来。
拂柳第一个接到消息,急忙带着人出来迎接。
“嬷嬷,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看小殿下和小公主的吗?”
拂柳跟在芳琪嬷嬷身边学了不少本事,因而对她态度亲热得很。
谁知,芳琪嬷嬷却眉毛一竖,指着她骂道。
“我把这一宫交给你管,可你是怎么管事的?出了事也不知道!”
拂柳愣了一下。
“嬷嬷您说什么呀?”
“我接到有人传话,说常青宫有人投毒害人。”
芳琪嬷嬷一句话,吓得拂柳脸色一白,着急忙慌就往正殿跑。
她以为是两位小主子出了事。
还没跑到正殿门口,丁香从下人房那边走了出来。
“正殿那边没事,是乔奶娘。”
拂柳、芳琪嬷嬷等人齐刷刷看向了她。
丁香指了指屋内:“人就在里头躺着呢!我刚施针,暂时保住了命。”
芳琪嬷嬷拧着眉走了过去,进门一看,见床上的乔奶娘出气多进气少,心下一松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可知道是谁干的?”
丁香耸耸肩,摊了摊手:“我只管救人,查案可不是我擅长的。嬷嬷要不要等娘娘回来再说?”
“那就太迟了。”
芳琪嬷嬷眼神一扫,肃杀之气顿显。
她把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叫到了一处,挨个问了过去。
主要问的是谁和乔奶娘有矛盾。
结果,不少人的矛头都指向了文娘。
更有小宫女信誓旦旦:“今儿个晌午,文娘和乔奶娘还吵了一架呢!文娘把乔奶娘推倒了,乔奶娘受了伤,身上划破了,流了很多血。”
芳琪嬷嬷又问了其他几人,得到了众人的肯定回复后,立刻让人把文娘叫过来。
去叫人的宫女很快返回,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说她要守着小主子,不过来,嬷嬷要是有话要问,就过去问吧!”
“岂有此理!竟如此嚣张!真当她是主子了不成?!”
芳琪嬷嬷怒极,一拍扶手。
“你们几个,去把人带过来!哪怕拖也要拖过来!”
拂柳在一旁踟蹰着说道:“嬷嬷,还是别这样了吧?娘娘走之前吩咐过,叫文娘守着小主子们,不要乱走动。她这会儿确实不好过来啊!”
芳琪嬷嬷冷笑一声。
“这不过是她的借口,一个下人,不过给主子喂了几口奶,就自以为尊贵了。非但容不下旁人,竟还给人下毒!如此毒妇,这宫里怎能容得下?你们几个,还不快去?!”
她看向了跟着自己过来的宫女们。
那几名宫女立马去了主殿,不给文娘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拖到了前殿。
文娘被扔在了前殿的空地上。
她费力地爬起来。
“嬷嬷我……”
她刚开了个口,想解释,谁知却听到芳琪嬷嬷一声冷喝。
“掌嘴!”
一声令下,站在文娘身旁的宫女立即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文娘直接被扇倒在地,半张脸一下子就肿了。
她惊惧不定地看着芳琪嬷嬷。
芳琪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乔奶娘身中剧毒,可是你所为?”
文娘差点跳起来。
“不是我干的!”
“还敢说谎?!哼!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芳琪嬷嬷扯了扯面皮,指着后头一排宫女,“她们都证明,午时你与乔奶娘发生了争吵,将她推倒。”
“那也不能就说是我下毒害的她啊!”
文娘欲争辩,可芳琪嬷嬷不给她机会。
“那在小厨房时,你故意和帮乔奶娘取膳食的小宫女相撞,是也不是?”
文娘怔了怔,下意识点了下头。
“同样一锅熬出来的银耳羹、一锅蒸出来的薏米糕,你们所吃的没毒,偏偏就乔奶娘吃的有毒,而一路上,除了那小宫女,就只有你碰过那个食盒。小宫女和乔奶娘无冤无仇,除了你还能有谁?”
芳琪嬷嬷振振有词,说出来的话,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八壹中文網
文娘先是脸色一白,将这些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悚然而惊。
“她……是乔奶娘她自己下的毒……”
芳琪嬷嬷冷笑了一下。
“死到临头,说话也不管不顾了?她有什么理由给自己下毒?那毒的毒性极强,若是丁香再晚去片刻,她就死定了!”
文娘咬着牙:“她为了陷害我!”
“你当自己是谁?为了陷害你?哈哈!若说是给主子们下此剧毒,或许还能信,可为了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奶娘,她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芳琪嬷嬷根本不信。
奶娘又不是不可取代的。
文娘百口莫辩。
芳琪嬷嬷一招手:“把她捆起来,带去惩戒司。”
文娘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宫女,脸色越来越白。
乔奶娘好毒的计策!
她咬着牙。
现在就只能等着娘娘回来为自己做主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身影突然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文娘!文娘!不是文娘干的!你们弄错了!肯定不是文娘!”
文娘一抬头,看到金奶娘白着脸闯了进来。
她挡在了文娘面前。
“嬷嬷,这肯定不是文娘干的!我每天和文娘在一起,她不可能给人下毒啊!宫里头管的这么严,她从哪里弄来毒药?绝对不是她。”
金奶娘重重地磕了个头。
谁知,文娘脸色倏地大变,一把扯起了她。
“谁叫你过来的?不是叫你在屋里看着小主子们?你跑来了,两位小主子不就没人看着了?”
金奶娘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逢春和迎春在屋里看着呢!是有人来报信,说你被陷害要被打死了,我就赶紧跑过来了。”
看到文娘苍白如纸的脸色,金奶娘不由缩了缩。
“我、我又做错了?”
文娘定了定神,强撑着向芳琪嬷嬷说道。
“嬷嬷,要打要杀随你,可眼下,小主子的安危比我重要。还请嬷嬷带人去正殿看着小主子。”
芳琪嬷嬷心头一跳,顾不得说什么,带着人就往正殿赶。
她率先推开正殿的房门,大步走近西次间,紧接着,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西次间的地上,躺着两个人,穿着大宫女的银红色带毛边比甲,赫然是逢春和迎春。
而床上,空空如也,哪有孩子的身影?
芳琪嬷嬷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快!快找!把宫门封锁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又急忙转身往外走。
芳琪嬷嬷扶着柱子,心急如焚。
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那个报信的人,明显不安好意,故意误导了她。
现在只能希望守着宫门的人能意识到不对劲,把人拦下来。
拂柳走了过来。
“嬷嬷,您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先坐下歇会儿?”
芳琪嬷嬷推开她。
“都这时候了,还歇什么歇?赶紧找人要紧啊!”
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拂柳赶忙跟上。
“嬷嬷您别太担心,小殿下和小公主是皇上和娘娘的孩子,有龙气护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芳琪嬷嬷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叫来人扶着自己往大门外走去。
拂柳急得快抓耳挠腮了。
幸好,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前方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行人。
拂柳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是来公公,忙喊了起来。
“是娘娘回来了!”
芳琪嬷嬷眯着眼,努力往那边看去,果然就见众人簇拥着轿辇上的宋惜白,正朝这儿缓缓走来。
宋惜白在常青宫门外下了轿辇,看到大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不由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在门口?”
“老奴、老奴有罪!”
芳琪嬷嬷老泪纵横,跪了下来。
宋惜白的目光转向拂柳:“出什么事了?”
拂柳飞快行了个礼,接着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先前仁寿宫那边出了事,太皇太后调走了不少侍卫,金公公人手不够,又把各宫的人手调走了一部分……文娘和乔奶娘起了冲突,乔奶娘受了伤,在屋里休息的时候误服了毒物,中了毒,不过丁香姑娘已经给她治过了……”
拂柳的声音不快不慢,专挑重点说。
“后来嬷嬷来了,怀疑是文娘给乔奶娘下的毒,要把乔奶娘带去问罪,接着金奶娘跑过来求饶。然后文娘突然急了,叫我们去正殿看小主子。结果我们过去一看,逢春和迎春晕倒在地,小主子不知所踪。嬷嬷吓到了,所以来向娘娘您请罪。”
宋惜白听完她的话,好半晌没说话。
她没想到,她才离开一天,宫里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一天你们可真够忙的。”
她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半点忧心,反而还走上前把芳琪嬷嬷搀扶起来。
“嬷嬷不必担心,昭景和昭晏没事。”
芳琪嬷嬷被她的冷静安抚到了,深吸了口气,颤着声问道。
“娘娘您怎么知道?”
宋惜白嘴角翘了翘。
“我既然敢放心留她们在宫里,自然有其他安排,孩子们没事。”
芳琪嬷嬷震惊无比,脑子都转不动了。
宋惜白拍了拍她的手,朝拂柳抬了抬下巴。
“饵都放出去了?”
拂柳垂手而立:“娘娘放心,奴婢一直叫人盯着,现在,应该已经抓到人了。”
宋惜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现在,我们先去看看乔奶娘吧!”
她一甩袖子,踏步跨过了门槛。
在前殿外,看到仍跪在地上的文娘和金奶娘,宋惜白安抚了几句,让她们起身。
文娘一脸忧心忡忡又自责。
“奴婢没能完成娘娘的嘱托,还请娘娘责罚。”
说着,她又要跪下去,却被宋惜白拖住了胳膊。
“不用,今日的事,早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不管你怎么做,都逃不掉的。”
宋惜白看着她肿起来的半张脸,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还会受伤,待会儿我叫丁香给你取点药擦擦。”
这话一说,身后的芳琪嬷嬷一脸不自在。
这是她吩咐打的。
早知道就不叫人下手那么狠了。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宋惜白吩咐拂柳,把出去找人的宫女太监们都叫回来,又让其他人都下去休息,只带了贴身的几人,去了乔奶娘的屋子。
乔奶娘还昏迷着不醒。
宋惜白走到了床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乔奶娘的脉上,片刻后,眼神一扫,看到了地上那一滩血迹。
“丁香?丁香!”
她朝外喊了两声。
丁香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宋惜白指着床上的乔奶娘问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丁香撇撇嘴。
“看出来了,不过按照你的吩咐,只保命,解毒的药还没好呢!”
她刚刚就是去小厨房找药锅熬药了。
芳琪嬷嬷听着两人打哑谜,不是很明白,忍不住问道。
“娘娘您在说什么?看出什么来了?”
宋惜白浅笑着说道。
“嬷嬷不明白?她中的是宫中常见的鹤顶红,按理来说,鹤顶红这种毒药,只需少量就能取人性命,可她服下的药量,却刚刚好卡在死与不死之间。”
芳琪嬷嬷想了想,回道:“兴许是她吃进去的少。”
“是啊!确实吃进去的分量很少,只有一点点。”宋惜白接着又道,“但鹤顶红这种毒药,服下后的症状是什么,嬷嬷作为宫中的老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芳琪嬷嬷陷入了沉思。
宋惜白不等她想明白,又继续说道。
“鹤顶红服下后,会头晕、腹痛,还会呕吐,甚至抽搐。但绝不会像这样,吐得满地都是血,这也太夸张了。”
就宋惜白所知,宫里头的毒药,都是尽量弄得动静小一些,让人安安静静的地去死,真要折磨人,有的是其他法子。
常见的那些毒药,都不会让人吐血吐成这样。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