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粉被带过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粉色坎肩,进殿后,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宋惜白磕了个头。
“奴婢拜见熹主子。”
现在宋惜白还没正式的位分,叫什么都觉得怪怪的,她就干脆称主子了。
这也算是一种表忠心的方式。
宋惜白叫逢春把她扶起来,还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下。
“在我这儿不必拘谨,先前多亏了你送的消息,可是帮上我大忙了。”
宋惜白笑吟吟地说道,一开口,就是肯定她做过的功绩。
“只是,目前还不好让你过来,得再辛苦你一段时间。”
赵粉抿了抿嘴,露出个很浅很浅的笑。
“主子这般说,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知道,太子妃娘娘尚在,主子也不能开口讨要奴婢。奴婢在太子妃娘娘身边,也更得用些。”
她都主动提到太子妃了,宋惜白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起了太子妃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粉想了想,挑了几样事说,无非是性情喜怒不定,一些小事都会惹得她发火。丁嬷嬷在时,还能劝住她,可等丁嬷嬷去世后,就很少有人能劝住她了。
宋惜白沉吟良久后又问:“那太子妃身边的人,谁最忠心?谁最有可能对她下手?”
“最忠心的,肯定是姚黄。谁会下手……奴婢还真不知道。主子您不知道,太子妃御下严苛,私底下,小宫女小内侍们都很怕她,就连林嬷嬷胡嬷嬷几个,也对她很是畏惧。”
“那魏紫呢?”
宋惜白想到了她。
赵粉愣了一下:“魏紫?魏紫被太子妃厌弃很久了,最近都没能进屋贴身服侍,还被其他人挤兑去烧火、看炉子什么的。”
宋惜白心中一动。
“看炉子?”
“对呀!”
宋惜白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唰得站起身来。
“这几个月太子妃的脉案、药方都在吧?丁香,你快去告诉几位太医,去查查!”
丁香一脸惊讶:“你怀疑有人在太子妃的药里动了手脚?不会吧?”
“你先前不是问有没有什么毒药会造成太子妃如今的病症吗?”宋惜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之前的提问。
“是啊!你说没有。”
“可如果不是毒药,而是原本就有的药材呢?”宋惜白眼中闪烁着亮光,“是药三分毒,不管是什么药材,分量上稍有不同,药效就会不同,甚至药性都会大变。不需要改变太多,只需要稍微增加或者减少一点点药材,长久以往,谁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丁香悚然一惊:“天哪!这人也太能忍了!”
宋惜白深吸了口气,朝门外喊道。
“告诉陛下,严查御药房。”
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匆匆跑开了。
赵粉一脸不解,听完两人说完后,才恍然明白过来。
“是太子妃的药出了问题?”
宋惜白点头:“对了,太子妃那边的药方还在吗?平时都收在那儿的?”
太医开药的药方,通常都是一式两份的。
太医手里一份,用来归档,太子妃手里应该也有一份,用来去御药房领药材。
“奴婢这就回去找。”
赵粉也是反应快,当即离开了常青宫返回了东宫。
一开始,赵粉在太子妃的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之后请示了元慎后,带着人搜了整个东宫。
最后,在炭盆里,找到了烧过纸张的痕迹。
显而易见,那些药方,已经被烧了。
赵粉垂头丧气地回来请罪。
宋惜白还安慰她:“惩戒司那边还在审人,想来会有些收获。”
两人说话的时候,黄太医在外求见,宋惜白也没瞒着人的意思,挥手叫宫女请他进来了。
“皇上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走之前叮嘱下官,一切听从娘娘的吩咐。因而,下官想来问问,这煎药是在御药房煎好了送来,还是就在常青宫?”
黄太医垂眸而立,恭谨问道。
宋惜白想了想,回道:“还是在这里煎吧!多找两个人看着。”
宫里头一般都是这么做的,毕竟,在御药房煎,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动手脚?大多数都是带回自己的住处,煎药之前还可以再检查一遍,以免出了疏漏。
就是处理药渣麻烦些……
想到这,宋惜白心中一动,转头问赵粉。
“太子妃喝的药,都是拿回东宫煎的吧?那药渣呢?怎么处理的?”
赵粉先是点了下头,接着眉头一皱:“药渣这东西,宫里不能随便乱扔,原先都是交给御药房,他们那儿统一处理。但先前东宫不是被封了一段时间吗?没法去御药房,所以胡嬷嬷就叫我们,把药渣都倒进马桶里了。后来图省事,大家就继续这么干。”
封东宫的那段时间,看管得很严,每天只有早晚两次开门,送食物进去,以及送夜香出去。
“这可就难办了……”
宋惜白低头蹙眉。
站在一旁的黄太医,听明白了她们说的话,突然壮着胆子主动开口。
“娘娘是想从太子妃娘娘的药渣中查找证据吗?此事,就交给下官吧!”
宋惜白一愣,下意识就拒绝。
“不行!这么脏的活儿,怎么让太医去?”
黄太医洒然一笑:“古有孝子尝便辩疾,下官不过是去查一查药渣,不算什么。从前下官在外治病,什么脏污没见过?娘娘不必介怀。”
宋惜白不知道他主动请缨,是想借此机会立功,还是真的是医者仁心。
思量片刻后,宋惜白把这事儿推给了元慎。
“此事,还是得由陛下来定,我这就叫人带你去见陛下吧!”
说着,她叫来了来公公,让他带着黄公公去了前头的养心殿。
元慎没有像宋惜白这样想的多,当场就应下了此事,还派了两个太监跟着帮忙。
两日后,黄太医从药渣中发现了问题,而与此同时,惩戒司那边,魏紫也终于松口了。
可她却不肯吐出全部实情,嚷嚷着非要见皇上一面,当着皇上的面才肯说。
才两天的功夫,事情就闹大了。宫外流言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赵家更是趁机上蹿下跳,装可怜博同情。
这件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于是,元慎抽空去了一趟惩戒司。
阴暗的牢房内,满身血污的魏紫趴在地上,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映入眼帘,费力抬起头来。
元慎面无表情:“朕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魏紫扯了扯嘴角。
“皇上,奴婢临死前就想问一句,当初为什么不愿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