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们讨论得激烈时,一个意外之人,出现在了文华殿门外。
太子随即让幕僚们回去想对策,让冯公公把人带进来。
一身布衣的青年走进殿内,朝太子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
礼刚行到一半,太子就快步上前拉起了他。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殿下。”
对方还是坚持行完了礼,这才起身。
看着这一家子如出一辙的秉性,让太子不由摇头失笑。
“昔年兄,到书房一叙吧!”
这突然出现之人,赫然是宋惜白的大哥宋昔年。
宋昔年跟着太子去了旁边的书房,冯公公立马叫人搬来了凳子,这次宋昔年没有推辞。
屏退下人后,太子也自在了许多,先跟宋昔年说起了宋思源的事。
“宋太医还在太后宫中,太后病情刚刚稳定下来,但后续治疗还需要宋太医出力,恐怕这两日都没法回家了。”
宋昔年眉头微松。
“多谢殿下提醒,家父从前行医时也常不回来,我们都习惯了。只是,太后病情如此严重,不知是否会牵连家父?”
“这个你放心,有孤在,必不会让两年前的事再次发生。”
太子语气坚定。
宋昔年暗自打量他的神色,心下大定。
至于太后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得的病、又是如何治疗的,宋昔年都没问。
他更关心了宋惜白的情况。
宋思源回家后说了宋惜白怀孕的事,两个哥哥都很挂念,生怕她会有什么不适。
但自家如今能做的有限,甚至连关系都还不能放到明面上,这让宋昔年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惜惜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也没有任何孕期反应,就是格外嗜辣,每次都要专门做两个特辣的菜式,不然她吃不下饭。先前在庄子上,还跟厨娘研究什么酸辣粉……”
太子一说起宋惜白,就有滔滔不绝的架势,眼睛带着光,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
宋昔年静静听着,心情平静了下来。
都是男人,是否真的在意关心,是很容易分辨的。
宋昔年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太子的神情,以及话语中,就能看出来太子对自家妹子是真的喜欢。
那种喜欢,不像时下的寻常夫妻,更显亲昵。
听到妹子跟太子抱怨撒娇,宋昔年不由轻笑,忍不住说道。
“惜惜自幼就惯会用这一招,通常是她想出门,爹不许的时候。还有就是想实验新的针法,哄二弟的时候。”
两人说了会儿话,气氛轻松了不少,关系也亲近了些。
紧接着,太子话语一转。
“如今回京也有月余,昔年可考虑过今后做什么?”
说到这个,宋昔年沉默了片刻,才回道。
“原本若是家中没出事,我应该按照爹的打算进太医院,从学徒开始做起。我的医术尚可,三年应该能成为正式太医。”八壹中文網
太医院每年都有考核,学徒考过后升医士,医士考过后升太医。但医士考核有个前提条件,必须在太医院行医超过两年才行。
所以,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三年。
太子听出了宋昔年话中之意。
“你不愿意?”
宋昔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认真之色。
“殿下,不瞒您说,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家父无辜被罚,害我们宋家骨肉分别许多,我心中,做不到父亲那样,对君上忠心不二。”
能让宋昔年说出心里话,可见他对太子很是认可。
同时,也能看得出来,宋昔年对太子的处境也有所了解。太子和皇帝如今虽称不上势如水火,但皇帝打压太子的事,稍微打听点都能知道。
宋昔年顿了顿,眼神扫过太子的面庞,见他并无意外之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既如此,昔年不如来帮孤吧!”
太子笑容亲切。
宋昔年闻言,立即起身,郑重朝太子揖礼一拜。
“能得殿下赏识,是我的荣幸,定不负殿下所托!”
从前几日宋惜白提及两位哥哥后,太子就在考虑这件事了,对如何安排宋昔年,也有了想法。
“正好孤最近要打通南北商道,需要人手,昔年若是不嫌弃行商贾之事,便先做商行管事,如何?”
太子要做生意,总不可能自己出面。
自古以来商人身份低贱,权贵之家自恃清高矜贵,是不欲染铜臭的,所以,就算要做生意,也是挂在其他人名下,或是同族或是姻亲或是奴仆。
在太子看来,宋家就是姻亲,去做这事,最合适不过了。
宋昔年没有推拒,但还是提出了疑问。
他对经商之事并不了解。
这一点,其实也不需要他担心,太子既然提出来了,自然会给他安排好相应的人手。
“孤的幕僚之中有位姓金的先生,泼通九章算术,家中祖上原是江南富商,届时,孤会让他协助你。”
这商行到时候会以宋昔年的名义展开,所以金幕僚只能是协助的身份。
有专业人士帮忙,宋昔年安心了许多,接着又提了个小小的请求。
“能否让二弟也来?”
太子哈哈大笑两声,拍着宋昔年的肩头说道。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自行做主就好。商行成立后,如何经营,孤不会过问。”
太子对宋家格外宽容。
也不仅仅是因为宋昔年兄弟俩长得像宋惜白,还是看在宋昔年的处事和性格上。
宋家在流放的北地所发生的的事,早在去年宋惜白进东宫时,太子就已经让人查过了。
可以说,宋家能在北地站稳脚步,多亏了宋昔年多方奔走。
商行只是表面的幌子,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
所以,太子不需要夸夸其谈或勇猛之辈,只一个小心谨慎,就足够了。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宋昔年才起身告辞。
冯公公亲自把他送到了东华门,看到他走出宫门,才返回文华殿。
而走出那深邃的门洞后没多久,宋昔年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那高耸的朱红色城墙,眼底闪过一丝冷冷的暗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眼神,和周围夜色相融,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其中情绪。
而这一丝情绪的变化,只一瞬间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