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林的确缺人。
他经过勘察，发现多山的宜春资源十分丰富。
不仅有矿产煤炭，更有高岭土。
现在天气还热，宜春又多水多雨。
是以，赵衡林打起了高岭土的主意。
高岭土是烧制瓷器的上等材料。而瓷器的烧制，则少不了建造烧窑。
光凭宜春县如今的人口，赵衡林根本做不到开发高岭土，更别提建造烧窑了。
他就把目光盯上了人口富足的大小寨子。
只要能成功说服他们下山，自己就有足够的人手去进行开发。
而寨中的不少人，还是过去的矿工、窑工。虽然谈不上，个个都拿得出手。但起码也是吃饭的家伙，总归比普通人上手些。
但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了点。
赵衡林预备先把织厂给建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将莫大娘这个最大的寨子给啃下。
赵衡林问徐昌林，“你说，我要是上山去找大娘，让她再给我一批人，她会不会同意？”
徐昌林道：“大娘早就有下山做良民的心思，你去找她，肯定能答应。不过衙内要人，是想做什么？莫非是建厂的人手还不够吗？”
赵衡林点点头，“远远不够。我不仅打算建厂。还预备仿造彭水那样，建立一排宿舍。到时候无处可住的人，大可住在宿舍里。虽然条件简陋。但也算是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徐昌林道：“听说衙内还打算给织工包吃住，同铺设水泥路的百姓一样，顿顿都有肉菜。这样你的开销不就大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衡林为他解惑，“我信奉的是仓禀足而知礼节。相信宜春县有手有脚的百姓们，在吃上饭穿暖衣之后，就不再惦记着落草为寇、偷鸡摸狗这种事。”
“说白了，我这样做，对我父亲也是有好处的。他是头回当官，许多事根本就不懂。更别提审案了。我想着，少一件案子，他也能省一份心。”
徐昌林赞道：“衙内与老父母，果然是父子连心。彼此都挂念对方。”
赵衡林红了脸，“你别看我父亲那样，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他举了举手上提着的手伴礼，“这些东西拿回去，他一准儿得说我乱花钱。可是收到了东西，心里还是开心的。”
赵衡林有些怀念起过去在彭水县的日子了。
“以前我不是很懂事，所以父亲总拿棍子抽打。如今他做了父母官，倒是不敢这般做了。他一心不愿做官，但对我来说倒是好事。”
徐昌林吃吃地笑，“可不是么，省了衙内的一顿好打。”
赵衡林脸色羞赧，却也没反驳徐昌林的话。
两人坐着牛车，过了两天一.夜，终于回到了宜春县。
得到儿子回来的消息后，赵珉一直无心政务。
但还摆着架子，坐在公堂上审案。
心思却早就飘到儿子那边去了。
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珉便一敲惊堂木。
“今日退堂，本案明日再行审理。”
堂下的原告不依不饶地道：“老父母，这不对吧。案子已经很清晰了。就是对方偷了我的鸡，吃了还不肯还我一只。证据确凿，还请老父母还我一个公道。”
被告却道：“你问问那只鸡的骨头，看他答应不答应。它要答应你一声，我立马就还你鸡。”
赵珉被吵得不堪其扰，“本官说退堂，就退堂。尔等还有什么话，且等明日开堂后，再行审理。”
原告还想说什么，却被边上的妻子给拉了拉衣服。
“一看老父母心思就不在案子上，你这时候给人家心里添堵，明天还想还上那只鸡吗？”
原告恍然大悟，愤愤然地在被告得意的目光中，离开公堂。
赵珉在梁元利的提醒下，匆匆换下官服，穿上一身藏蓝色的便袍，急匆匆地往城门方向去。
夕阳即将落下，一辆牛车缓缓从远处而来。
赵珉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面的赵衡林和徐昌林。
他摆着架子，也不肯招手示意。只背着手，等着牛车过来。
可是时辰已到，城门即将关闭。
而牛车尚未到城门口。
按律，今夜赵衡林和徐昌林注定是要睡在城门外了。
赵珉这哪受得了。
他向守城的兵官们求情，“我儿即将到了，你们缓缓再关城门吧。”
又从口袋里取了一些银钱出来。
“这些就当做是给兄弟们的酒钱。还望稍微缓缓，等牛车进了城再说。”
守城的士兵还是那个新兵蛋子。
他原想拒绝的，但在长官的示意下，只得委屈地往后面靠了靠。
领兵的首领推辞了几番后，施施然收下赵珉的银钱。
他招呼兄弟们，“今晚上桂花楼喝酒去！”
士兵们无一不兴奋地叫出声来。
长官在城门口转了转，不由道：“这牛车也行的太慢了些。老父母，不是我要说你，这再晚可就不行了。我是领命守城的，一旦上头发作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赵珉心知他是想找替罪羊。但在思念儿子的心情下，他还是憋屈地说道：“长官勿怪，若到时候有什么罪责，我一并领了。”
首领这才略带着几分得意的点点头。
县令算什么，不还是要听老子的。
赵珉心系儿子，没工夫搭理他。且看着牛车越来越近，心里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
赵衡林坐在牛车上，看着即将下落的夕阳，看到了站在城门口等着自己的老父亲。
他拼命向父亲挥手，“父亲，我回来了！”
赵珉不忿道：“又是出去花钱来着。也不知道这回糟蹋了多少钱。”
但看到赵衡林手里的手伴礼，倒是高兴起来了。
“臭小子，出门了也没忘记爹。”
赵衡林把手伴礼往赵珉手里一塞，“父亲你拿着，这是儿子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赵珉笑道：“就算不合胃口，我也吃得下去。你是知道我的，对吃的不挑剔。”
赵衡林脸上表示赞同，心里却道。
不知道那个对青菜都要挑三拣四的赵四爷，如今怎么变了个样。
父子俩肩并肩，一同进了城。
而宜春县的城门，也渐渐关闭了。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而赵衡林也已经做好了面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