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饮尽温热的汤药，再从碟子里挑一块长得最好看的果脯甜甜嘴。
赵衡林偷眼看着面前环肥燕瘦的几个婢女，只觉得嘴里的果脯越嚼越有味。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赵衡林身上被打出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伤好了之后，他就有心思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该如何混下去。
读书考科举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
自家老头不同意。
家里又是皇亲，一生吃穿不愁。
但赵衡林还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他不安于室，想要创出一番事业。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下，显然不符合他对自己的人生预期。
最要紧的，是赵衡林不愿意盲婚哑嫁。
谁知道会不会娶个河东狮。
感情这东西，还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而如今，赵衡林最缺乏的，便是在家中一锤定音的主导力。
家里正事有便宜爹顶着，庶务有便宜娘撑着。
只要不做一个败家子，赵衡林便可安安心心地做一辈子纨绔。
这可不行。
赵衡林心想着，为了自己以后的婚姻幸福，也绝不能就这么下去。
正思考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便宜娘就过来进行日常探望了。
“衡哥儿今日可是好些了？”
赵衡林赶紧收心，打起精神来和梁氏说话。
“多谢母亲日日照顾，我身上已经大好了。”
梁氏笑道：“好了便好。”
又皱眉抱怨，“我也同你爹爹说过好几次，下回可再不能这般打你了。得生生把你给打废了不可。”
赵衡林说道：“往常是我不懂事，总劳父亲和母亲担心。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生做人，为家里光宗耀祖……”
梁氏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光宗耀祖的。我们家可不就是全天下最荣耀的那一家？”
赵衡林想想也是，自家是皇亲，怎么还能说不够光宗耀祖呢？
足够光宗耀祖的事，早就被祖宗那一辈的给干完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赵衡林失笑。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又听梁氏说道：“不过衡哥儿也到了这个岁数，是该做些事了。”
梁氏轻吟一番，说道：“不如这样，衡哥儿若是好了，便同我一道管家吧。”
“管家？”
赵衡林来了兴致。
他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在想，怎么在家里制造影响力，后脚梁氏就给自己递过来枕头。
梁氏笑道：“我临盆在即，怕是到时候顾不过来。总想着要找个可靠人接手。思来想去，也只有衡哥儿最是放心了。”
见赵衡林面色有异，梁氏小心翼翼地问：“衡哥儿你不乐意？”
赵衡林哪里有不乐意的，只是为了防止自己笑得太开心，整张脸都给扭曲了。
“乐意，乐意。这也是我疏忽了，未曾想到母亲繁忙。如今能提母亲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
梁氏这才乐呵呵地道：“那便说定了。明日你来我房里，我教你看账本。”
赵衡林点头答应，心里不以为意。
账本那些东西，不过是些加减乘除，自己怎么可能不会。
那都是前世最简单的小学数学。
送走笑吟吟的梁氏，来了精神的赵衡林让娇俏的婢女服侍自己穿衣服。
“少爷我要在家里逛逛！”
婢女无不答应。
赵珉的禁足只是不让少爷去外面，并没有不让少爷在家里走走。
再说，即便少爷不提，她们也想怂恿少爷出门。整日闷在屋子里，都快憋死了。
赵衡林饶有兴致地在家里逛着。然后发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就把这所三进院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给走了个遍。
赵衡林扯着嘴角。
这和自己想的似乎有不小的差距啊。
他以为皇亲之家，不管怎么说，都该是奴仆成群，宅子占地百来亩。
谁知道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就逛完了？！
赵衡林心里开始升起一股很不好的想法。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赵衡林决定提前去找梁氏。
“母亲，儿子叨扰了。”
梁氏撇开自己看了一半的账本，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你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真是一家人说两家话。”
又问：“衡哥儿怎么突然想起过来的？”
赵衡林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儿子是觉得见日不如撞日，不如从今天起，就跟着母亲看账本。”
见他如此上进，梁氏高兴都来不及，赶紧拉着赵衡林坐在自己边上。
“你爹爹若是知晓你如此上进，顶是开心的。”
提起自己那个还没见着几面的便宜爹，赵衡林就没脾气。
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给打得半死。后面再过来，也不过是突击检查，看自己有没有重拾四书五经在读书罢了。
什么父子之情，压根儿就没有。
倒是梁氏，天天挺着大肚子过来探望。让前世没享受过母爱的赵衡林，心生感激，决定不辜负这份母爱。
赵衡林在梁氏热情地指导下，把桌上的账本看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整个人呆如木鸡，愣在当场。
他心里的想法，彻底被验证了。
这个家压根儿就没有钱。
兴许因为赵珉是庶子的关系，所以分到的不过是七百亩下等田。而因为这两年旱涝的关系，田里的收成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家里压根儿就没有进项可言。
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还有两间铺子。
可听梁氏介绍，这些铺子的位置地段也不好。店铺每年能不亏已经是大幸。
赵衡林只觉得自己的梦想，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什么混日子，什么当纨绔。
在金钱的面前，统统都不存在。
自己如今能在家里有吃有喝，全赖梁氏妙手维持。要不然，他和便宜爹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赵衡林现在只想扑进梁氏的怀里，狠狠地吸上一口气，真情实意地叫一声妈。
赵衡林觉得自己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
现在是不立起来，也得立起来。
他可一点都不想去喝西北风。
赵衡林哗地一下站起来。
不行，自己必须去外面，找找有什么能发财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