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看到站起的洪吉,只是惊愣了半晌,便又恢复了原本神色。
“哼!人小鬼大。不过又能如何,这银甲活尸,哪是区区一道天雷可破。”
仿佛为了印证老妪的话,栾氏家主身上雷劈的残损发黑的衣衫在雨水冲刷下缓缓滑落,露出了下面虬结的肌肉和一抹银色的光华。胸口正中,按北斗七星排列的圆孔吞吐着黑气。
“实话说,苦心布局几十年了。这炼尸术终于大成,没人见证也是一种缺憾。”
“待我诛杀了这碍事的无头将军,将你也炼成活尸,便杀上道门,为我鲲灵学宫复仇!”
话里透出无尽的恨意,老妪状若入魔,疯狂的催动符刀斩下。
“活尸?还是算了。”洪吉的语气冰冷下来。
【洪吉:商站长,你看够了么?快点动手吧,我都要听不下去了。】
【商文渊:好。】
隐藏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商文渊在意识中发出指令。
栾氏集团11楼,不再被地府残片掩盖气息的陈月玲和侯嬴等人开始行动。
老房举镐使劲的砸在地面之上,水泥层几下就被凿穿,露出掩埋在地下的一具尸体。
从那工作服的样式上看,与承建南怀市博物馆的施工队无异。
“我这找到了。”老房对众人喊道。
“我这也有。”
“在这里了。”
十八具尸体,正是之前栾氏家主谎称失踪的十八人,竟然都在这里。
随着尸体被挖出,原本形成于栾氏集团顶层的某种阵法直接破碎。
而与无头将军斗得正酣的银甲活尸瞬间萎靡,被长剑砍得皮肤崩裂,再也无法自愈。
看着老妪震惊的神色,洪吉又说出一句让她心神巨震的话。
“别惊讶,栾氏顶楼的十八冥丁已经被破了。”
“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十八冥丁!”老妪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喊道。
十八冥丁,起源于唐朝年间的十八脉。
盛唐,帝王将相开山为陵。
但此种葬制规格过高,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中低级官员和地方士族无力承受。
为凝聚自家运势,保墓主安定,便有人在墓周布置十八个脉眼,将猴子、猩猩一类已开灵智的动物祭祀后埋入,故称十八脉灵阵。相传可保几十年的家业兴旺。
但人性贪婪,有人想出生人活祭之法,以期延长功效。生人又以孩童最佳,就有后来的十八冥丁邪阵。
据说这种邪术在当时很快被各门派禁止,不知老妪从何处得知布阵方法。
当初商文渊发现十八道微弱的灵魂气息后,也不知其所以然。
直到他和洪吉看到了苏寒春家中找到的几页道书上的记载。却不想,道书被一名建筑工人意外发现。消息传至栾氏,给苏寒春带来了杀身之祸,而那建筑工人和工友,更是直接被当成了脉眼,活埋地下。
银甲活尸的炼制,逆天而行,能成功的大半原因还是仰仗十八冥丁邪阵凝聚的栾氏气运。
此时,十八冥丁已破,运势不再,银甲活尸的威能自然尽失。
却说那无头将军没了强敌牵制,快速的砍翻实力弱小的尸群,向老妪杀去。
惊慌之下,老妪对洪吉喊道。
“洪吉小师叔,老身知罪了,老身愿意自首,或者随你去龙虎山请罪也可。”
“这无头将军属于天理不容之物,何不先联手除之!”
“老身铸成大错,可也是人,你难道要坐看妖物杀人么!”
最后一句话,说的洪吉很是犹豫。难道就坐看妖物杀人么?
刚要祭出道剑救人,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肩头,正是从暗处走出的商文渊。
只见后者,正举着电话。
“对,洛组长,对,就在栾氏集团11楼,十八具尸体一个不少。铁证如山,你带人过去就行了。”
电话挂断,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可能动静有点大,商文渊看向洪吉:“怎么?动心了?是不是觉得她的话有道理。”
洪吉皱眉沉思,口中喃喃:“难道不是么?她毕竟是人。道门有祖训……”
商文渊微微摇头,叹气打断道:“你以为她只是布个十八冥丁这么简单?”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块腰牌,一块是诛杀邪道凌云子所得。
另一块是那日走出暗门之后,用地府残片掩藏气机,潜伏在栾氏集团的阴阳镖局阴灵送来。
隔着尸群,将两块腰牌抛掷到老妪面前的地面上。铛啷啷。
望着老妪从惊慌逐渐转化为惊恐的表情,商文渊冷漠的说道。
“想抢占人家的门户基业就直说,灭了你鲲灵学宫的又不是道门。”
“那位阿哥早就变成灰了,大黑山中,张氏黄围猎人祖脉也被你屠了。”
“你现在归罪于道门,对得起被你杀死的师弟么?凌!霄!子!”
凌霄子三个字,商文渊是咬牙说出,狼首金箓中,铸剑山庄众人躁动不已。
“你,你,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你是谁!”老妪歇斯底里的叫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很多。”
“当年,你深信乌篷村地下有神物,动了贪念。”
“说动了你师弟凌云子一起寻宝,又怕人单势孤斗不过铸剑山庄。”
“便想出了歹毒计策,欲布邪阵祭炼生人,聚阴气一甲子。”
“凌云子不肯,你便用控魂之术驱使他屠光全村,被冤死之人记住相貌。”
“怕事情败露,你杀死凌云子假死脱身。”
“之后,你隐迹民间,赶上栾氏与张敬尧决裂。利用栾氏极重风水的弱点,你成了太上供奉。”
“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老妪又再吼道,这么多年的隐秘被外人说出。
她早就方寸大乱,不断的在心里劝自己这是一场梦。
不过那缓缓逼近的脚步,又一次次的把她拉回现实。
商文渊哪能让她如愿,继续说出后面的事。
“起初,你想的可能只是利用栾氏的势力,蛰伏待机。”
“可是南怀市博物馆的开发,让你发现了辰州古刑台。”
“你劝说栾氏家主共成大事,却不料对方一心想着金盆洗手,甚至那些古物也要捐出。”
“一次偶然,你从施工队之人处得知苏寒春藏有道书,上面有十八冥丁布阵之法。”
“于是,又一条毒计形成了。”
“世人不知栾氏太上供奉竟然是女流,于是你找机会将栾氏夫妇除去。”
“诱骗十八名工人到栾氏集团顶楼,将他们杀害,作为十八冥丁的脉眼,祭炼活尸。”
“可惜那灵魂气息十分微弱,凝结的气运只能炼出银甲等级,你并不满足。”
“于是联系到赶尸一脉的败类,再寻十七人,加上栾氏家主夫人,凑齐十八人。”
“为保密,你将苏寒春用头顶的玉簪杀死,博物馆当夜在场的人,你是一人都没有放过。”
“可惜被无头将军撞破,将那败类诛杀。可此时场内已无生人,无法布阵。”
“无奈之下,只能将栾氏家主的夫人也祭炼成行尸。就是我那日斩杀的那具。”
“之后,你拿着那败类的辰州符去春城古玩市场故布迷局,将视线转移到东北。”
“而我和洪吉的到来,让你又想出了一个驱虎吞狼的计策……”
“可人算不如天算,得到那一张多此一举的辰州符的,正是我们。”
不用说出后面的话,凌霄子的神志已经崩溃。
她坐在地上,癫狂的不停喊着:“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我是人,我自首,我是人,你不能杀我,我是人!”
“我是人,我还是道门之人,你不能破坏规矩,你身后的才是妖鬼,才是妖鬼啊!”
她边喊边用腿蹬地,想离这可怕的人远一点,哪怕就一点。
“洪吉是道门中人,要守规矩。可惜,我不是。”
“况且,要杀你的也不是我。”
说罢,狼首金箓上红芒一闪。
早就流出血泪的铸剑山庄众人出现在商文渊身后。
心念一转,赏善司判官服饰加身,判官笔向前一指,喝道。
“地府判官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那前冲的尸群突然顿住,迅速向外围退散,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当中,凌霄子还在不断重复着。
“你身后的才是妖鬼,那无头将军才是妖鬼啊。”
见她还不死心,商文渊也乐意把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扯断。让她品尝绝望的感觉。
那感觉铸剑山庄之人尝过,凌云子尝过,栾氏夫妇尝过,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都尝过。
今夜,我商文渊还给你。
至于无头将军,商文渊回头笑道。
“曲端,你演技真的挺好。旧事重提,做我殿下拘魂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