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没入半尺,巫力震荡之下,卧碑寸寸碎裂。
远处的水潭表面,如镜片破碎的声音传来,天空中的黑云鼓荡不止,想要镇压住下方的水面,缓缓降下。
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此时,水潭下的亡魂脖颈处的绳索纷纷断裂,凄厉的嘶吼中阴气盈野,堪堪抵住黑云的下落之势。
异变骤起!
就见山丘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下,一道黑气冲宵而上。
拢目光观瞧,黑气的来源正是老树下的一丛落叶之中,不在来时的方向,加之位置隐蔽,无一人察觉。
黑气的出现,黑云的威势蓦然加强,下压的速度更快。
商文渊让秦成背起陈月玲坠在后面,自己则是带着真形显化的老房老冯向孤坟奔去。
半途。
嗡!嗡嗡!
【兹有邪异现。品类:灵(极)。恶孽盈尺,无可赦,典客僚属速往诛之!】
极!无可赦!诛之!
这些首次出现的字眼无不昭示着巨大的危险,但思及那些被折磨三十年的亡魂,却也不能退避。
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何况是苍狼典客。
砰!残枝落叶炸散,土石翻飞,老树下的身影缓缓起身。
嘎巴嘎巴声响,原本怪异弯折的四肢,重归人形。
伸手虚握,黑气化作长袍罩在身上。
众人眼中,宛如实质的邪道身影出现,颈部一道惨烈剑痕。
此时,邪道也看看转过头来,双目闪烁幽绿之光,却没有任何神采,明显就是神志完全迷失。
不待商文渊他们靠近,指诀运起,空中一道阴雷劈在了三人中间,无声无息,速度极快,竟是凭借本能施展生前的本事。
老房老冯是阴灵,对这阴雷本就惧怕,猝不及防下,直接跌出丈余。
眼看着几次起身不成。
“老房!老冯!”
虽然相识甚短,但同属苍狼,同属阴阳镖局,一脉相连,既为食邑,便是他的子民。
不退反进,手臂当做枪杆,巫力灌注青铜剑刃,使出苍狼十式枪诀。
锵锵!空气中金属交鸣不断。
邪道不知何处掏出残破符纸,在黑气的支撑下化作一柄符剑。
与青铜剑的每次碰撞都令符剑落下碎屑,但又被层出不穷般的符纸快速添补。
也许邪道刚刚复苏,肢体比较僵硬。
商文渊使出踏莎行步法,快速游斗。
战斗的经验太少,唯一的一次就是跟洛海川的交手,可那毕竟是点到为止。
这次,却是生死危机,他能感觉到,邪道开始变得狂躁,杀意也愈发浓重。
锵锵!又是十几招过去。
嗖!
看准机会,利用一个擦身,赤色骨刀掷出,噗的插进眼窝。
印象中无往不利的骨刀却没有将邪道利弊当场,却是令其更加愤怒。
抬头怒吼,无数股黑气快速聚来。逐渐填满视野。
立足于黑气洪流中的商文渊无法前行,周身传来冰寒刺骨的疼痛,就像在黑沙暴梦境里一样,只能死死支撑。
刺啦!破帛声传来,黑气中邪道的符剑竟是从诡异的角度向他的眉心刺来。
同时,之前的骨刀也被投掷回来,从商文渊的耳际擦过。
太快了!只能本能的向右躲闪,依然慢了一拍。
电光石火间。
红影一闪。
一只玉手握住符剑,传来刺耳的摩擦声,这一剑却是没有落在商文渊的肩头。
身侧,站着的真实一身红衣如血染的陈月玲!
阴气盈野,让这个前天饱受心灵刺激,执念增强的弱女子修为大进,而这只抓住符剑的手腕处,是一把用阴气丝线小心系住的铜钥匙。
四目相对,陈月玲的眼中满是挣扎,苦苦支撑着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传递给商文渊的,则是一种深沉的信任和坚定。
啊!!!
怒吼声起,巫力在这一段时间的全力运转下仿佛突破极限,原本恬静的小溪在体内狂暴冲撞,隐隐有汇聚成河之意。
嗖嗖嗖!嗖嗖!嗖!
嗖!
巫匣上乌光次第亮起,赤色骨刀一柄柄飞出,加之之前被掷回的一柄,竟是七刀齐出!
交错盘旋在周身,游鱼一般。心思所致,如臂指使。
青铜剑上,苍狼二字愈发明亮,照穿了黑气。
欺身而上,商文渊身形跃起,奋力直劈。
周身七道赤色流光飞出,方向却不是邪道,而是,身后的湖面!八壹中文網
咔嚓,镜面碎裂之声响起!
本就处于僵持临界的困阵轰然碎裂!
受尽折磨三十年的亡魂终于得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也看到岸上不断交错碰撞的三个身影。
只听那握着青铜剑跃起的身影,朗声喝问。
“尔等,可有冤?”
可有冤?
声音回荡在空地上空,也回荡在每个亡魂的意识里。
可有冤?
三十年的折磨早就令他们疯魔。
原本祥和的乌蓬镇刹那被黑云笼罩,一个恶鬼般的身影行来,将已经动弹不得的他们一个个杀死。
妻儿,老幼,皆流尽鲜血,悬尸门梁之上。而他们到死都不知究竟因为什么。
可有冤?
有冤!冤深似海!仇深四海!
有冤当如何?
报仇!
上空黑云炸散,惨白的月光洒下,映照出数百双赤红的眼瞳。
两道红影率先扑至,随后的密集白影衔尾而来!
撕咬!
抓挠!
邪道身上的黑气,被生生啃噬一空。
再猛烈的挣扎也是被更多的亡魂淹没。
每一口咬下,空地上就传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两刻钟后。
众亡魂逐渐散开。
只留下一个随时可能飘散的虚影,立在当地。
月光之下,空地之上,寂静无声。
大仇得报,眼中红色渐渐散去,为首一席红衣的老者来到商文渊身侧,深施一礼。
似乎太久没有说话,张嘴适应了许久。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
“乌篷村铸剑山庄张氏,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汉帝敕封苍狼典客,商氏,商文渊。”
巫力还在自行运转,手握青锋,七柄骨刀飞旋环绕。
身后两名官服侍卫,被一席红衣搀扶着的商文渊回过头来,缓缓说道。
月色之下,给人一种旷古悠远之感。
“受张硕所托,来访张氏祖脉,路见不平而已,老人家不用挂怀。”他继续说。
回头望着随黑云一并消失的湖面和村庄倒影,张家老者满目怅然。
望向身后老老少少,又与另一红衣少妇对视一眼,对方投来殷切的目光。
下定决心的转身说道。
“家业已毁,祖脉不再,若恩公不弃,愿像面前诸位一样追随左右。唯求一个安置。不知可否?”
“哎呀二爷爷,您老说话别这么文绉绉行不?”却是与老者对视的红衣少妇开口。
“恩公,我是张硕的五妹张晓曦,现在我家这样了,不过手艺还在。能收留下我们么?”
见此一幕,商文渊则是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
“自然可以。”
灼热传来,小臂上的狼头印记一闪。
食邑:一百四十七户。
处理完铸剑山庄一众,来到那茫然站在当地的虚影身前。
“凌霄子,你可知罪?”商文渊眉头皱起,目光锐利。
“凌霄子,哈,凌霄子,哈哈哈,我的好师兄啊!”
虚影却是惨笑出声,带得魂体一阵颤动。
对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虚影竟是道出了一段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