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后,宋惜白才走进了寝殿。
太皇太后老了很多。
这种老,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宋惜白上前行了个礼,询问了几句后,借着宫女出去沏茶的功夫,给她把了把脉。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别麻烦了,我这身体是不中用了。到了我这年纪,什么福都享过了,只求走的时候能减少些痛楚。”
她说话有些慢,咬字也没从前清晰了。
宋惜白默默听完,思量了片刻后才说道。
“皇祖母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但也不是油尽灯枯之势,只要好好调养,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太皇太后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黯淡了下来。
“你就别哄我了。”
宋惜白笑道:“怎么叫哄呢?我说的是实话呀!难道您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当初我既能将您从鬼门关拉回来,那自然也能保您长命百岁。”
她笑眯眯的样子,给了太皇太后极大的信心。
“长命百岁就算了,能多活几年就行了。”太皇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惜白又宽慰了她几句,见她心情好了许多,话语一转,说道。
“皇宫中到底不适合养病,等天气暖和了,皇祖母可以出宫疗养。听说南边有一处庄子上有地热,到时候让陛下找人改建一下。等天气热了,就去凉快的庄子上住着。总之,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太皇太后听着眯起了眼睛,她确实不喜欢呆在宫里,人太多,太烦。
宋惜白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
她抓住了宋惜白的手,慈和地拍着手背:“好孩子!还是你懂我,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太皇太后累了,宋惜白才退出来,叮嘱了几位嬷嬷几句。
接着,一行人离开了仁寿宫,准备回常青宫。
可刚走出仁寿宫大门没多远,忽然从后方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丁姑娘!丁姑娘!”
宋惜白回头,看到个瘦弱的小太监朝这儿跑来。
丁香先一步拦住了那小太监。
“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别冲撞了贵妃娘娘。”
小太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跪下。
“小的、小的没看到贵妃娘娘……”
宋惜白摆摆手:“行了行了,一点小事,没必要大惊小怪。我看着你面生,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的是思德轩的。”
宋惜白眉头皱了皱。
丁香跟着解释:“是六殿下身边的小太监,我昨天刚见过。”
小太监一个劲点头:“是是是,小的是六殿下身边服侍的,六殿下病了,身体发烫,小的看到丁姑娘,一时急切,忘了规矩,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宋惜白摆摆手:“既是病了,那赶紧去找太医吧!”
谁知,丁香跺了跺脚。
“请太医过来还不知要耽误多久,我过去看看。这小子也真是的!昨天明明叮嘱了他要小心身体,今天就病了……”
她推着小太监往前走,还不忘回头说。
“你们先回去吧!”
宋惜白看着她拎着裙摆,脚步飞快地往前跑,摇了摇头,叫人去御药房找太医。
不管怎样六皇子现在是韩王,生了病总不能轻视。
回去的路上,宋惜白还绕到了养心殿,把这事儿告诉了元慎。
元慎扶额,把吴王叫过来骂了一顿。
吴王哪里能想到就昨天拉着韩王喝了顿酒,他就会病了啊?
他一边嘀咕着小六身子骨太弱,一边告罪,回去后拉着吴王妃准备了一大堆礼品,亲自带着去了韩王的住处。
而另一边,丁香到了思德轩后,立刻跑进了内室,看到韩王躺在床上,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惊得收回了手。
“怎么这么烫?!”
开方子熬药至少要半个多时辰,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取出针包,准备施针。
韩王迷迷糊糊的,看到面前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别走……”
丁香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好好好,我不走,你乖乖地躺好。”
韩王不肯松手,反而还抱得更紧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最后都不见了。”
丁香:果然,这小子傻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旁的两个小太监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两人,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把耳朵堵死了。
“你们两个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把你们主子压住,我要施针。”
丁香回头朝他们喊道。
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人抓住了韩王的一条胳膊。
丁香飞快地将几根银针扎进了韩王体内。
退烧的针法不是很累,她一边盯着,一边问着两个太监昨晚上的事。
“我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发烧?”
“小的也不知道呀!”小太监也很费解,“小的按您的吩咐,给主子取来了姜汤,还烧了热水给主子沐浴。”
忽然,另一个小太监插嘴道。
“不过主子不让我们近身伺候,自己一个人去沐浴的。”
丁香想不通,只能归结于寒气积于体内,一开始没发出来,等到今天才爆发。
好在,这烧虽然来的急,但治疗的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许久后,丁香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了些,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这时,御药房的太医也到了。
丁香拍拍手,叫那位太医进来,两个人一起参详药方。
太医定了药方,带着人去御药房取药了。
韩王还在睡着,丁香让那两个小太监轮流看着他,等取药的功夫,她在屋子随意走动着。
走到窗边时,丁香忽然不动了。
抬手摸了摸窗棱,湿湿的。
丁香跟着宋惜白那么久,观察力也练出来了,总觉得这窗户很奇怪。
宫里头主子们的住处,用的都是上好的琉璃做窗户,而这块琉璃窗上,有着明显的冰冻过的痕迹。
屋里烧着炭,热烘烘的,窗户怎么会结过冰?
丁香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即推开窗户,探出头看了看窗外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