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昂想把这个问题高大化,弄个高屋建瓴。“关于财富,假设财富总量是固定的,那么只有欺骗利用他人,才能在财富争夺中占得更大比例。假设财富总量是会增长的,那么更高的效率,更有效的合作,就能把财富蛋糕做大,每个人都能获得更多的财富。”
大小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看云昂“第一,你偷换概念,第二,这么糊弄一位少女,你的良心不会痛么?糟老头子,我劝你赶快说点有用的,我可是花了钱的。”
这小丫头,还知道偷换概念这个词?云昂忽然发现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叫我老头?她知道点什么?不会不会,她又没有那个能力。但是看了看大小眼那一大一小的眼睛,云昂又觉得有点拿不准。“说点有用的啊。”
云昂斟酌着词汇,那就按照糊弄人的套路来。“那你有啥能赚钱的技能啊?”
“我要是有能赚钱的技能,我还问你干什么?我一个初一学生,唯一技能就是考试。能赚钱不?”
“不能,考试确实是一门技能,但是大部分时候,这个技能是花钱的。”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都点了点头,家里有孩子的更是心有戚戚焉。开玩笑,现在考个驾照还得几千上万呢。更别提孩子从小学一路考到大学,前后一共花了多少?想想都是泪啊。“倒是有一个赚钱的办法,但是不能在这里说,法不传六耳。”
云昂故作严肃,把脸一板。弄得一众闲人直翻白眼,还法不传六耳,你当我们是猕猴啊,那小姑娘是孙悟空?然后一大一小俩人为了探讨世纪难题,转身出门了,目标直指附近最大的冷饮店。曲晞的口号是“吃穷你个糟老头子”。冷饮店里一大一小俩个身影嘀嘀咕咕了半天,冰激凌吃了三种,曲晞觉得冰激凌很好吃,对云昂的服务很满意,并表达下次有机会要再次用五毛钱购买这种服务。云昂表示热烈欢迎,并用大清帝国太后著名言论为这次会面画上了完美的句号——“量云昂之财力,结大小眼之欢心。”
只要您高兴,钱不是问题。当天晚上,曲晞就给丁白驹介绍铁碗寺的神奇,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之后,曲晞说了实话。铁碗寺那个洋和尚想见一见你。曲晞摸着兜里的二百元介绍费,心想你个阴阳脸一定要给我面子啊,二百元的面子不小了。“我已经租了三号楼刘二哥的面包车要去郊区啊,定的就是明天”丁白驹忽然冒出一句,惊醒了曲晞的发财梦。不给面子啊。曲晞小小的心抖了一下,看来奖金是赚不到了。和假和尚云启凤的约定是,明天丁白驹去见云昂的话,加三百服务费,后天只加两百,到第四天就没服务费了。丁白驹觉得自己缺钱,很缺钱。自打认识了曲晞之后,这种缺钱的感觉就日益浓厚。要给大小眼买个运动鞋,要给大小眼买个潮点的卫衣,大小眼从来没上过课外班,报个舞蹈班好像是八百起。丁白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需要过,这次有个可以关怀的对象,丁白驹的人生价值因大小眼而增加。人啊,有时候必须去爱点啥,才能找到自己存世的意义。丁白驹虽说是没有饿死的隐忧,但是手里没啥活钱,每月能动的钱大概也就是俩千多点,还要给保姆红姐开一份工资。前一段炒股亏了二十七万之后,丁白驹缺钱的感觉就要加上一个更字。终于明白,原来以前觉得自己挺富裕,是因为自己那时候不花钱。丁白驹在二十六岁这年,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没凭自己的劳动赚过一分钱。原来自己的一生是寄生虫啊,还是一只残废的寄生虫,连爬行都难的那种。在这种缺钱的焦虑中,丁白驹晚上做的梦忽然变了。这几天,丁白驹老梦到自己坐着小轮椅去到了一个可能是工厂的地方,空气中飘着酒香,丁白驹每次都进入院子喊人,但是院子里空无一人,大门也开着没人管。丁白驹想要看清那个工厂的名字,走到门口看厂牌的时候就会立即梦醒。丁白驹的梦延续了七八天之后,下定决心不看厂牌,直接出大门直奔院外的大道,终于在一个路口看到了路名牌,横河路。横河路,在城市的正东方,准确来说已经出城,属于下属县级市的一个开发区。只不过这个开发区的地点远离那个县级市的市区,反倒紧挨着北通市。丁白驹给自己的轮椅充满电,查了电子地图,觉得还是太远了,又带了俩块备用电池。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勇气,总算出发,目标横河路。轮椅的背篼里放了四根黄瓜,俩个桔子,三片面包,还带了俩大瓶的纯净水。走到外环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轿车了,大部分是大货车。丁白驹的小轮椅靠着最外侧的慢行道慢慢行进,就像草原上的甲虫,大货车如角马奔腾而过。丁白驹忽然心生悲凉,想起了某个黄昏。丁白驹中午出发,没想到自己的轮椅越走越慢,电子地图上本来显示二小时能到达目的地,实际走了三个半小时。半路上趁着人少,用饮料瓶接了俩次小便,残疾人出行不容易啊。轮椅到达横河路的时候,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蓝的水洗过一样。郊区的路上行人稀少,这片开发区刚刚有企业入驻,丁白驹找了半天,也没闻到白酒的气味。附近只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几个老人坐在村口发呆,这个时间,壮年人都去打工了,孩子都在上学。丁白驹把轮椅开进村子,找了半天,终于在村里找到了一个小卖铺。买了一包薯片,真实目的是问小卖铺的老板这附近哪里有酒厂。小卖铺的老板说本村就有,并指明了方位。丁白驹找到这个所谓的酒厂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里面放了几个酒缸。丁白驹把轮椅开到院子里面,一对老年夫妻从平房里走了出来。“买酒?”
老头疑惑的看了下丁白驹,坐轮椅来买酒的还真少见。“大爷,打听一下附近有个酒厂在哪?”
丁白驹明白过来,这就是个卖酒的。“酒厂?不知道。”
大爷看来人不是买酒的,没有好脸色。丁白驹转过轮椅,慢慢开出了大门口。忽然老大娘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买酒的,买酒可以打折!”
“我就是找个酒厂。”
丁白驹蔫蔫的回复。“你等一下。”
老大娘回头又进了院子。过了一会,老大爷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请问您找酒厂有何事?”
中年人开口,普通话标准的赛过中央台播音员,嗓音浑厚。用词也是标准的教科书。有何事?一般本地人都是说有啥事啊。丁白驹一愣,总不能说我梦里梦到了就想看看。“听说这边有个酒厂,产的酒不错,过来看看。”
丁白驹信口开河。“这里卖的酒应该就是你听说的酒厂产的。”
中年人露出一丝微笑,饶有兴味的看着丁白驹。“总要到生产的地方看看才放心啊”丁白驹心想你骗谁呢。有啥证据证明这个酒就是那个厂的啊?中年人轻轻点点头“也对,眼见为实。你想找的酒厂在横河路的最东端,离这里还很远。”
用眼睛打量了下丁白驹的轮椅,意思是你的轮椅去那可能有点费劲啊。丁白驹最烦别人用这种眼光看他和他的轮椅。没说话,开着轮椅直接走了。中年人本来还期待着啥,发现事情忽然就失去了控制,琢磨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做错啥啊。本来用车把他连人带轮椅捎去都可以,自己的车后面有可拆卸的坡道,专门针对残疾人出行设计的。这下用不上了。丁白驹出了村子,拿出手机查横河路的最东端,惊讶的发现这个横河路还真是名副其实啊,横河路是顺着横水河修建的,长达二十八公里。自己现在就在横河路的最西端,以自己这个小轮椅的速度,走到最东端估计天都黑了。回家。出了村子,丁白驹尿意汹涌,忍着又开出一段距离,找个人少的地方,把纯净水拿出来,先喝了一大口,然后洗手换大口饮料瓶坐在车上小便。村子里,中年人站在房顶上,遥遥看着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轮椅,拨通了电话,“大哥,人见到了,应该就是他。但是你的汨梦术不准。人又走了。”
回去后,丁白驹就找刘二哥预定了他的面包车,二百块钱包来回,熟人,包他的车还能多个人照顾自己。第二天的行程很顺利,四十多公里,刘二哥的面包安安稳稳的几十分钟也就跑到了。横河路的终端果然有一个厂房,明显是新盖的,外墙的涂料显得很鲜艳,大门还没安装完,只有一个钢铁门框。刘二哥先把轮椅搬下去,这次特意用的没电动功能的轮椅,比较轻巧。然后把丁白驹抱下车放在轮椅里。丁白驹现在的体重也就八十多斤。院子里很安静,连干活的工人都没见到一个。还有几个脚手架搭建在厂房外墙,一堵墙刚粉刷了一半。刘二哥推着轮椅,在丁白驹的示意下向厂院里面走去,准备绕厂子一圈。“啪”一声,液体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格外清脆。丁白驹觉得头嗡的响了一下。就像有人敲罄,在外面听来是邦邦的声音,如果你在磬的里面呢?刘二哥毫无所觉。在厂房的侧面发现了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好像是正好沿着厂子院子能走一圈。路的尽头有一棵槐树,正是落叶时节,树下叶子铺满了地面,一地金黄夹杂绿色。半秃的树梢飞来俩只喜鹊,在最高的树梢跳格子一样来回跳跃。“啪”又是一声,这次丁白驹注意到声音的来源,是脚手架那里,仔细观看下,是一把涂料刷子子上滴落下来的。不对,涂料还是湿的,湿到滴水,说明什么?工人们是刚刚才不见的。上一分钟他们还在用刷子蘸涂料。丁白驹想象着一个工人把刷子伸向涂料桶,然后……发生了什么?丁白驹的头又“嗡了”一声。身上烧伤过的地方一起疼了起来,尖锐的疼痛感让丁白驹有了强烈的尿意。一个监控室里,中年男人嘴里哼着小曲,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丝毫无视墙上新张贴的严禁烟火四个字。看着监控画面里的丁白驹拿出了大口水瓶开始小便。中年男人左手捂住了额头,右手的香烟放到嘴上,终于拿火机点着了。还是失败了啊。《喜鹊登枝》阵都能引起不适。这可难办了。中年男人拿起自己写的笔记,开始从头浏览。五分十四秒之前,阵法布置完毕。维持平衡的《万马齐喑》阵同一时刻在南山孙家坳启动。孙家坳这个地点选的很好,是一处被弃置了二十余年的林场旧址。《万马齐喑》阵对诸生灵的活力减持效果不会对生命造成大的伤害。四分十二秒之前,丁白驹到达酒厂门口,预置的阵法启动关桥为俩男。当初老姑夫传授这个阵法时说,这个喜鹊登枝阵的灵感来源于中国年画,俩个喜鹊登高枝,画面中心是俩胖小子在嬉戏。刘二推着丁白驹进入厂门,符合阵法启动关桥。阵法正式启动。三分二十七秒之前,丁白驹入阵效果维持了一秒不到,在波动仪上有一个上扬显示,随即很快跌落。剩余时间,丁白驹一直处于衰能状态。作为对比,刘二自入厂门一直处于增益状态,波动仪上与刘二相关的数值一直保持在最高状态。说明阵法效果明确。十七秒之前,阵法自动解除,丁白驹从衰能状态解脱。应激反应比较强烈,有排泄冲动。主要目标沉入阵法时间延迟长,沉入有效期极其短暂。男人在笔记上又纪录了几行,然后陷入沉思。丁白驹这次尿的格外多,尿液装了大半瓶,想找个垃圾箱处理一下废瓶子,四处一看,墙脚就有一个巨大的垃圾箱,不锈钢焊制的,闪闪发亮,全新。处理完废瓶子,刘二哥推着轮椅顺着水泥路绕了一圈,又走到了厂门口。丁白驹感觉特别疲劳,冲刘二哥点点头:“回家”。刘二哥抱起丁白驹送进面包车,收起轮椅。一脚油门,车辆驶入横河路,渐渐走远。俩人都没想起回头看一眼。如果他们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不见了。丁白驹如果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个酒厂的厂牌已经挂了出来——勒金酒厂。回去的路上,刘二哥连续接了俩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上大三的儿子打回来的,儿子迫不及待的向爸爸汇报“暖暖答应和我实习的时候选一个地方。”
暖暖是儿子大二时追求的女朋友,现在俩人都大三了,男女朋友面临着最后的选择,实习期如果选一个地方,变成儿媳妇的机会就会大很多。刘二哥很替儿子高兴,暖暖这女孩虽然自己只看过一次,但是印象相当好,对方的家庭也比自己的条件要好,这事要是真成了,儿子的将来就清晰了。第二个电话是保险代理打过来的,说是赔付的钱周末到账。四十七万。这可是大事,刘二哥本来是开货车的,半年前出了事故,对方全责,但是对方人受了重伤,一直在住院,保险赔付的事卡在几个签字上,一直解决不了。货车当时撞废了,车上面的货损失不小。这次赔付款要是真能下来,刘二哥就可以重新买个货车干活。都是喜事啊。放下电话的刘二哥从后视镜里看了丁白驹一眼,“驹哥啊,晚上我请你喝酒。”
丁白驹没有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丁白驹睡着了。丁白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喜鹊飞过他的头顶,然后“喳”叫了一声,一泡喜鹊屎正落在丁白驹的脑门上。